月光下的海墙-第九章 高墙大院里的主人;捡破烂的麻奶奶_ 御宅屋自由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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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高墙大院里的主人;捡破烂的麻奶奶(1 / 1)

“‘这是谁在造孽呀,啊?不怕欠命债吧?!’一位老太太气愤的责问声从伤猫避难的院子里传了出来。我听出来了,那是跟我一边大的小兵他奶奶。九哥赶紧拉起欧阳的胳膊就往我这边跑,边跑边冲我挥着手低声喊着:‘快――赶紧回家去!’

“我赶紧站起身,捂着兜里的宝贝问九哥把它们放哪里,他说让我先拿回家去等他。等我跑了几步,再回头看他俩,早没了身影。从房顶的高处传来了欧阳哥的说笑声,好像在说那老太太是猫托生的,替猫讨债来了,可再有本事也上不了房顶,那上边容易找到晒太阳打盹的猫。

“等我跑回自家的院里,赶紧躲进三叔住的小西屋,把那堆宝贝藏在了床底下。身子有些发抖地蹲在地上,想着九哥他们大孩子玩闹、打架、拿猫试刀惹祸的可怕,跟自己的小伙伴们比起来,还是我们不担惊受怕的好。我想给小兵拿一把宝贝棍棍,就算替欧阳哥扎猫让他奶奶生气还债了。可下了半天决心,抓在手里的棍棍从多变少,还是不知道给他多少根是好。多了吧,怕九哥不高兴;少了呢,又担心小兵问清楚给他宝贝的原因后,向他奶奶去泄露是谁不怕欠命债的秘密。想着想着,还是晚上他们在北筒子河茬架的事占了上风。我爬上三叔的床,向窗外望着,心里盼着九哥早点来把他的宝贝取走。深深地喘了几口气,觉得身子发沉,便躺在床上,后脑勺在三叔的枕头上使劲压了压,舒服地望着房顶,耳朵却向院门外的胡同里听着动静,发呆地想着那只小野猫可怜的样子和叫声。跟欧阳哥说的被刀试扎得只能够爬的猫比起来,它要幸运多了。想睡觉,可闭上眼就害怕,怕变黑的眼皮里突然钻出一只流血的猫来!最担心的是九哥他们跑到自己家的房顶上来,又碰上、截住、或逮到大猫用来试刀,再让自己的奶奶听到、看见,那恐怕以后就别想跟他俩在一起玩乐了。脑子里乱乱的:试刀、茬架、开刃儿、堵肉窟窿……心想着茶叶怎么会打架呢?那把三棱子如果扎进大个子的屁股,他是否也会发出凄惨的尖叫呢?欧阳哥为何不喜欢九哥同他玩抓棍呢?

“想着欧阳哥口气轻松地说的大哥哥们拿猫试刀的凶狠,想着那只伤猫留在地上的血,不知是否被土吸干了,也不知是否被小兵的奶奶看见,也不知那被刀试得只剩下爬的猫流了多少血……迷迷糊糊地就想睡……

“我家的院子没有南北院墙,因为北面是自家的房,南面就是邻居的后山墙。不同的是,南面的墙是整齐的灰砖白缝墙,比我们家房子得高出一个能跑会跳的孩子的高度。墙上还有两个我们家屋里北墙上所没有的后窗户。这后窗户横宽竖窄,面积足有爷爷做的小板凳搁屁股的地方十个那么大;上面还有两个往下倾斜的油毡木架雨搭,看上去就像窗眼上的长睫毛。所以我心里给它门取了个名字:大眼睛窗。东边左眼睛窗户底下,是我们家水管子站立的地方。它对着院门,好像在时刻准备着为进院里的人解渴和洗手服务;西边右眼睛窗下面,是我家小西屋东窗外的水泥沙子灰墙的墙根。一高一低、一深一浅两种颜色的两堵墙夹成的墙角里,是我爷爷冬天里用煤砟子摊煤饼的地方。

“西屋东窗外面较宽的地方,是我们家和对门大人们的圣地。洋洋家所在的院子很窄,西面冲中南海方向的院墙下面被邻居盖了厨房。所以,他们和她们每天早晚,都要在这里做早请示和晚汇报的大人作业。就是手握毛主席的小红宝书,放在胸前,冲着东窗上面的一个装在玻璃木框内的毛主席全身画像,背诵他老人家的语录。这习惯,比早晚刷牙搞卫生的习惯保持的都好。

“有的老人背不下来,就打开手里的书偷看。我经常滥竽充数,站在人群里看小人书玩。最难忘的是,我看了一本被叔叔和姑姑们翻旧用脏的课本,上面有一幅彩色的插图,画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少先队员,在天安门和一个尖顶楼前面,互相抬高右臂相互敬礼。男的一看就是中国小孩,女的是黄头发的外国小孩。不知为什么,自打从爷爷那里问知,那女孩是‘苏联老大哥’国家的‘小洋孩’在行队礼以后,我就老想着那跟我们不一样的女孩子。就跟在心里升起了一颗小太阳一样,温暖又迷人。自己也盼着早晚有一天能像画中的小男孩那样,与某个小洋孩互敬队礼。

“前院里还有三间西房和两间东房。只是东西房没有北房高大,两侧也没有凸起的方屋脊。当然,那南面又是另一个前院的北房后山墙,彼此圈成一个较为方正的院子。我和九哥上那房上看放礼花的时候看见,它比我们家的院内空地大多了。那院子的东南角冲东开了一个院门,可从来就没见她从那里走出来,或是走进去的。不知道为了什么,好好的大北房,她愣是在东面临胡同的东山墙上开了一个矮门洞,而且还是用木条钉成的两张破旧活动的板子当门,从来也不锁――那上面没有锁,只有一根铁丝拴在两块木板之间,晨出晚归,往门洞外面一靠,就算关门闭户了。门里面是一条永远挂着的古铜色旧布帘子。

“东侧山墙和西侧的一样,都有五层梯形的方脊,中间高,两边按同等高度下落,遮护着里面屋顶上面的灰色合瓦垄。看上去,既要比别人家的房子新,又要比人家的高大威严、肃穆雄壮多了。可我总是觉得,它,它有些阴森,好像那看不见正门的这两间大北房一样,隐藏着什么吓人的秘密。尤其是下雨的夜晚,那墙湿漉漉的越显得阴暗、冰冷,还不如胡同里剥落了墙皮的破墙看上去亲切、简朴、踏实、可爱,这不是因为那些破旧墙面高低不同、缺楞短角、红灰相间的砖缝里有扑腾蛾子,可逮可玩,而它上面没有空子让蛾子容身;主要是因为这高大密实的墙和高高在上的屋脊,让人觉得沉重和压抑。那门洞就像被五座大山压着一样。我们一帮小伙伴经常在它下面的胡同里玩耍,因为这里比较宽敞,可什么时候仰头看它,什么时候都害怕它掉下来砸人脑袋瓜子。

“那么大的一个院子,这么多房子,可这里面曾经只住过一个人,一位身材不高,脸大身肥,总是低头哈腰地推着一辆破竹车捡破烂的老太太。一年四季,她腰里总是系着一条深蓝色、带补丁的粗布破围裙。除了夏天,她头上总是系着一块褐色的头巾,把脸遮挡的只剩下了口鼻和眼睛。一到晚上,想起她一个人关上灯,沉没在空旷无人的黑暗里,就为她感到害怕!我觉得她就如同一只夜晚滚食回家的蚂蚁,从故宫角楼外的剑垛墙头掉进了故宫外面的筒子河一样!

“不知道是谁给她取了一个外号:麻老帮子。听说是因为她脸上有点褐色斑点,又姓麻,还老在门洞外的墙根地上晒捡来的白菜帮子,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好像从未见过她吃过整棵的冬储大白菜!那她自己买的白菜心跑哪里去了?难道她从来不舍得买吗?她知道大白菜心的甘甜吗?她知道我爷爷做的年夜饭里能呛得人张嘴流泪的芥末墩儿的凉、甜、辣、苦、香吗?还有鲜红的山楂条拌白菜心的酸甜爽口吗?还有爷爷用圆筛子摇的白胖的元宵小子的黏滑粘牙吗?她知道里面青红丝和芝麻的滋味吗?

“她是个怪人。我从没听她唱过歌,更没听她骂过人。也从来没见她跟邻居打过招呼。每天早出晚归的总要在胡同里慢慢穿行,那老态龙钟的样子就像腿脚不利索似的。她的穿着让人看起来啊,腿短,脚小,背宽,腰粗胳膊粗的;走起路来呢,一步一哈腰,连带着还得点头。左右都有邻居的院门,我们家排北侧的第一个,可她的眼睛仿佛是为土地公公长的,从不往两边看;嘴就是为进出气长的,从没听她主动跟谁说些什么,哪怕是一句真累、真热、好冷的感叹,或是兴高采烈的自言自语,我都没有听见过。因为她那辆破车,几乎每天都能拉回好像只有她自己喜爱的脏宝贝:破报纸,煤核,破木头条、板,烂砖头,菜叶子,西瓜子,西瓜皮,烂西红柿,黑面和黄边儿的白菜帮子。她要是真喜欢那些宝贝,就应该高兴啊?!怎么会不说不唱呢?什么季节能捡到什么,她肯定就能给拉回来。闹得她那个院子,不管春夏秋冬,总有一股或重或轻的腐烂霉气,飘过院墙,弥漫在附近胡同的空中,可也从未听谁埋怨过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编了一个顺口溜:黄瓜尾巴葫芦头,麻老帮子爱磕头,嘴不哑巴不说话,脸没麻坑不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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