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了,喝水都会塞牙缝,吃饭都会呛米粒。
我以为我今天已经够惨够狼狈了,可是人生在世,处处都是惊喜和奇遇。
晚饭时,眼睛怔怔地盯着餐桌上的主菜,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涨大数倍,血涌上脸,让我有落荒而逃的冲动和羞愧。
上汤白菜。
圆大到夸张的汤盘,边缘围一圈翠绿殷红的菜饰,盘底是皎洁沉澄的乳白色汤汁,浸润着半透明的台座,漂浮着球形的月白“明珠”。台座上面,端端正正,大大方方,躺着那玉雕一般的完整菜棵,海棠春睡一般矜持娇娆的傲艳姿态。
秦姨是怎么了?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安然坐到椅子上然后不出差错地拿起筷子的。
如果有一点儿骨气有一点儿尊严,我是不是应该在甫下楼时就闪身跑回自己卧室然后掼上门放声大哭,呜咽声达三楼之外?或者,在坐到桌前时,冷淡地撇下筷子,“啪”地在桌面上拍出一声脆响:“我不吃了。”诸如此类?
可这错是我自己铸成的,我做不来那么高的姿态。何况,在这家里,我从来都没有清高骄傲过,矫情一把,只会徒招憎厌,更加丢脸。
只能眼睁睁看着爸爸用筷子在白菜头上轻轻一点,卸了那约束,说:“小飞这回放下来可吃到苦了吧?在叔叔这里不要客气,多吃点儿!养胖了回家气气你老头去!”
然后看见沈飞笑:“阮伯伯不说,我也会的。食客志上说,越是寻常见到的菜,才愈见厨师功底——看来今天有口福了!”
我完全没有勇气去看那绽放在盘中如花叶散开的菜色,更没有勇气去看妈妈和阮清越的脸。
木然地挟菜,吃饭,喝一小碗汤。一小口一小口地忖度着大家的速度,拖延着自己的时间。
餐桌上所有的声音和话语,都游离在我的三魂七魄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