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不可言,的确美不可言!”梁育说的是真心话。
“没骗我?”
“千真万确!我对着太阳发誓、、、、、、”
“别!别!别!吃得惯就好,发什么誓!”阿媚乘机撒了一回娇,但是,她的撒娇只有梁育和她自己心领神会,其他人是无从知晓的。
张倾波一直躺在甲板上晒太阳。当梁育在他身边坐下来时,他竟然连眼睛都不睁开。只是喃喃地嘟噜;“躺在小船上晒太阳同躺在沙滩上晒太阳感觉就是不一样。”
“有什么差别?说出来听听。”
“躺在船上就跟躺在摇篮里一样,你只要闭上眼睛,让思想随着渔船起伏荡漾,你就会感觉心旷神怡,身轻如燕,如同梦游仙境,自由自在,心想事成。甚至、、、、、、”张倾波直起腰贴近梁育的耳朵小声说;“你甚至可以同你最喜欢的女人同床共枕。哪怕她平时高不可攀,目中无人。只要你搂住她,她就会像一只温柔可爱的小猫,任凭你翻弄和折腾。”说这些话时,张倾波的脸上露出一种非常罕见然而却昭示人类本能的淫笑。
“你这种感觉同吸可卡因差不多。吸可卡因的人经常处于幻像和现实的交界处,在那个人、神都控制不了的领域里,你所有欲望都能实现,你想当皇帝,想占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都是易如反掌的事。”
“你怎么知道吸毒人的体会,听别人说的吗?”
“曾经尝试过那么一两次。”
“你这号人也会吸毒?”张倾波突然睁大眼睛看着梁育,他显然不相信梁育的话。
“人在极其苦闷的时候,什么蠢事都有可能去做。”梁育的思绪忽然回到沈慎离家出走后那些令人恍惚的岁月中。
“我不认为吸吸毒就是罪恶滔天,非要天诛地灭。各种生活样式都去体会一下没什么不好。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稳重而又知识渊博的人也会有吸毒经历确实令人费解。看来,你果真有过痛苦不堪的时刻。”
“不是短暂时刻,而是整整三年。在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里,我没有发疯,没有堕落到吸毒深渊中,也没有过早仙逝已经是奇迹了。我坦白,我不仅尝试过用吸毒的方法排遣痛苦,还曾经无数次想到过自杀。我能挺过难关,除了上帝的仁慈之外,就靠我背包里的那把吉他了。严格地说,吉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也就是说,吉他是我的第二生命。”梁育的神情变得深沉而又严肃起来。
“没想到你年龄不大,生活经历却如此丰富,难怪你身上迸射出一股非凡的吸引力。恕我直言,你身上的这股神奇力量不仅对女人有着不可抗拒的威慑作用。就是对男人,也同样有着难以抵御的震撼力。坦率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已感觉到你身上这种强大的感召力。因而也就产生了愿意同你结个金兰之交的想法。”
“难怪在沙滩上相遇的那天,你那么快就改变了主意!看来我们是命运安排的莫逆之交罗!那就来吧!对着大海起誓;休戚与共,患难同当,不能同生,但愿同死!我梁育年长,姑且当大哥吧!他张倾波就是我的弟弟。心诚情切,大海可鉴!”
“看你那假戏真做的模样,大海势必要被感动了。好吧!我也发个誓言吧!我张倾波对大哥如有二心,大海就收我做三世乌龟。”
“言重了,依我说,做一世乌龟就行了。”
俩人在甲板上笑得眼泪横流。而后拥抱着滚成一团。
在渔船行进的过程中,船上除了一日三餐外,似乎无事可做。尤其是白天,四周是海与天接壤的边缘。有时候你会感觉天像个巨大的锅盖扣在海洋上,水不沸腾这个锅盖就永远不会揭开。只有当船始终驶不到尽头时,你才会发现大海是无边无际的。
在船上做饭同在陆地上做饭并没有多大差别,不同的是,在船上可以吃到刚从海中钓起来的鲜鱼。在船的行进中,阿爸和阿水叔轮换着驾驶船,不掌舵的人把一根根挂有鱼饵的鱼线放到海里去,一段时间后再将鱼线收起来。这种钓鱼方法挺拔有效的,每总能钓到三、四条鱼,大的有两、三斤,小的也有一斤左右。碰到运气极佳时兴许还能钓到七、八条大鱼哩!钓起来的鱼马上就可以下锅,除了少许盐外,什么作料都不用放。那味道之鲜美呀!足以让人瞠目结舌,拍案叫绝。
于是,做饭成了梁育和张倾波两人的最大乐趣,他们开始还想露一手,企图做几个内陆的家常菜让阿媚他们给称赞几句。殊不知事与愿违,无论他们怎样努力,怎样挖空心思,那鱼炸也罢!炒也罢!总是比不上清水煮的鲜美。最后,他们明白了,什么食物都是原滋原味的最上口。尤其是做菜,越清淡越好吃,作料放多了,食物的本味就被掩盖了。最后,梁育和张倾波不得不承认,还是阿媚做的菜最可口。
无事可做的时候阿媚就在甲板上补鱼网,她的双手十分灵巧,补鱼网时可堪称飞针走线,梭如利刃,那鱼网不断地被洞穿,不断地被锁紧。等到她松开手时,鱼网的破损处早已荡然无存。
有时候,梁育他们就坐在阿媚旁边看她补鱼网,不时随意交谈几句。
忽然,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一艘通体乌黑的大船。说它大,是比较阿媚他们这些小渔船而言。刚发现大船时,梁育和张倾波居然还兴奋了一阵子,因为大海上的新鲜事不是随时都会出现的。当渔船从大船旁边经过时,他们才发现,这条大船压根儿没有动,四根巨大的锚链把它像一块礁石一样钉在海面上。大船上没有人员走动,也不见烟囱冒烟,看上去寂静得有些怪异。仿佛船上没有任何形式的生命存在。
“这是条什么船?为什么停在这远离港口的公海上?”张倾波问阿媚。
“这是一条走私船,它停在这儿安全。因为这是任何国家都管不了的海域。别看现在没有任何动静,一到晚上这儿可就繁忙了。来这儿装水货的小船会像蚂蚁一样将这条船团团围住,天亮前,所有小船都纷纷离去。每天如此,直到大船上的货物倾吐完后,它才会去锚离开。”
“这些走私船是哪个国家的?”是梁育在问。
“哪个国家的都有,大多数是邻近国家的,他们做的生意都不是很大。如果是发达国家的船,那可是做大生意的,直接同国内的大公司做生意。一般渔船做不了这种大生意。”
“国家就不管管这事吗?这也太明目张胆啦!”不难看出,张倾波心中充塞着急需释放的不满情绪。
“国家管得过来吗?也难怪,你不了解内情。我告诉你,这样的走私船无计其数,来装水货的渔船更是多得像秋后的蚂蚱,而且,海洋这么辽阔,我们国家的海岸线又那么长,国家的辑私船管得过来吗?据我所知,沿海鱼民走私的至少占百分之八十。你能把他们统统抓起来吗?何况,辑私船自己也在走私,他们搞的水货可不是鱼民这种小打小闹。说来你会不敢相信,大到石油、钢材,小到汽车、紧俏物资,还有些东西是我们小老百姓没有看见过的,甚至没有听说过的。所以,对于鱼民走私他们是睁只眼闭只眼。”
“啊呀!有这等事!真是闻所未闻!不可思议!”张倾波的眼睛很少睁得这样大。
“有件事不知道该问不该问?”梁育若有所思地问。
“等你的问题说出来后,我再来考虑该不该回答!”
“你们为什么不搞走私活动呢?走私的钱来得不是很方便吗?”
“各人的想法不尽相同,我阿爸是打鱼的一把好手,每次出海我们都能满载而归。现在鱼在市场上很紧俏,价格蛮不错的,我们除了日常生活上的开支外,还能结余不少钱。人不能太贪心,更不能赚黑心钱。走私的钱虽然来得轻松,甚至可以挣大钱。但是,那种钱装在兜中心里不踏实。倘若有一天碰在刀口上,被辑私船抓住,倾家荡产不说,还得去坐牢。打鱼虽然辛苦一点,但心里踏实,不用担惊受怕,不用承受良心谴责。你说,这有什么不好!”
“阿媚!看你做事情,你是一个地道的渔家女,你不仅是你阿爸的得力助手,某种角度上说,你比阿爸更胜一筹。但是,你的言谈举止却像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城市女孩。这其中有什么奥秘吗?”
“我在大连渔业学校读了三年书,并在广州渔政管理处实习过一年。仅此而已。”
“啊!难怪!”张倾波首先发出感叹。“喂!梁育君!我问你,你怎么会想到问这么一个问题?”他接着又说;
“阿媚是个气度不凡的女孩,她的内心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敢担保,她的感情世界一定非常丰富。她委身于现实自有难言苦衷,换句话说,她本不该将自己禁锢在渔船上。如果我的推断不错的话,她总有一天会展翅高飞的。”
梁育说完这段话后,目不转睛地望着阿媚,他想观察一下她的神色是否会有变化。
“梁育君的眼光果然不同凡响,你能看出我心中藏有不可告人的隐情。但是,你永远不会知道埋藏在我心底的是什么秘密!”阿媚学着张倾波的口吻称呼梁育。
“不能说永远,万一有一天你信任我的人品,愿意将心中的隐痛告诉我也不能说绝对没有可能。”
梁育这话是不经意说出口的,殊不知竟触动了阿媚的心思。她不再说话,默默地低下头发呆。
“我是个口无遮拦的人,刚才说的话你可不要当真,更不要往心里去。如果我的话让你感到不愉快,你就骂我两句,如若你骂不出口,你就恨我两眼。”
梁育的本意是想说两句调皮话缓解一下阿媚的苦闷心情,谁知恰得其反,阿媚听了他的话后脸色更加难看。她扭转身,避开梁育的视线,仍然一句话不说,然而,眼圈却渐渐泛起有泪欲出的红晕。
这时候,梁育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坐在一旁的张倾波赶紧不停地对他使眼色,示意他最好将嘴巴贴上封条。
梁育感到十分内疚,此时也不便再说话,只好转头去看大海。阿媚的事情,让梁育第一次看清自己性格上的缺点。他太直率太坦诚,心中存不住任何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既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也不考虑他说的话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不可否认,他对事物的洞察力确实比常人要敏锐也要透彻得多。而且,他常常急于表现自己的睿智,他甚至不用心思去判断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或者在什么场合不适宜说。他觉得如果每个人都如此瞻前顾后,小心谨慎的话,那么,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太窝囊了。如果每个人事事都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都要顾及别人的感受,那么,人的生命就太低贱太可怜了。未涉世之前,他从未考虑过诸如此类的问题,他觉得人就应该活得逍遥洒脱,自由自在。倘若自己用一些本来完全可以不以理会的绳索将自己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不就成了作茧自缚,自投落网的市侩了吗?
不过,梁育现在不这么极端地看问题了,通过检讨,他开始意识到,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果自己的话对别人造成伤害,这种话就不能闯口而出,至少不要轻易说出口。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世故吧,或者说是社会经验吧!但是,在梁育的内心深处,他并不认可这是做人的原则,他骨子里还是坚持不给自己思想施加任何束缚的准则
人夜之后,同昨夜不相上下的风浪又开始袭击阿媚们的渔船。这次梁育不再晕船了,他精神抖擞,精力充沛,整个人像吃了兴奋剂似的,上窜下跳,来回奔跑。不知疲倦,不畏艰险,弄得船上所有的人都为他捏着一把汗。同昨天晚上几乎相同的是;风浪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到了后半夜,风浪基本上停止了。于是,小船上除了把舵的人以外,全都睡得极其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