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别谈我了。”白洁把脸转向了我:“说说你,过得怎么样?”
“和你差不多,酸甜苦辣都尝过,也是苦多甜少。”我叹了口气,抬起头仰望漆黑的夜空。“有爱的婚姻是阳光灿烂的白昼,温暖而幸福;无爱的婚姻就像这墨一样的夜空,寒冷而令人恐惧。我的故事可以说一言难尽,以后再给你慢慢说吧。”此时此刻,在皎洁的月光下,面对18年未曾相见的初恋情人,我不想揭开心灵上的疮疤,让笼罩在我心头的乌云化作心上人的泪雨,把这短暂的美妙时光浸泡在苦水中。也许我永远不会让她知道林姝的所作所为,因为她改变不了林姝身上的任何东西,而林姝如果知道她的存在,结果肯定是灾难性的。我不会让她瘦弱的肩头再增加一丝一毫的痛苦和不幸。可怜的白洁,我应该给她的是温馨的情爱和宁静的幸福,就像现在这样,依偎在我的胸前,在夜风的吹拂下,享受着人生甜美的甘露。
公园的静园铃声响了,白洁坐起来又扑进我的怀抱,用双臂紧紧地箍着我,好像我们处在了生离死别的时刻。她哭了,声音由小到大,身子随着哭声在剧烈抖动。一道手电光扫了过来,接着是一声断喝:“静园了,该走啦!”
我们站起来向公园门口走去,白洁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下来。她用双手紧紧地抱着我左边的胳膊,仿佛要和我成为永世不分的联体人。走出公园大门,我们停在了马路边上,一时不知往何处去。我想抬起右手,再次把白洁揽入怀中,无奈右手被儿子和他身后的母亲拽走了。如果说我和白洁的感情是一条奔腾不息的大河,能让我的灵魂释放出全部激情的话,儿子陈雨生和名义上的老婆林姝则如一座沉重的大山,让我感到责任的分量。虽然眼前的马路笔直平坦,在灯光下像一条酣睡的巨蟒恬静温顺,我却不知道路在何方。我既不可能封死重新开启的生命之泉,也不可能背负着一座沉重的大山在大河中畅游。在这月朗星稀的春夜,在初恋情人重现之后,我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送送我,然后你就回家。”白洁轻轻地说。
她的话使我如释重负,多么善解人意的女人。我抬起右臂,把她揽入怀中。她的吻还是那么深情,温热的嘴唇和柔软的舌头并没有被岁月改变,在遥远的初恋时代,每次分开时我们就是这样吻别的。
初恋的情感具有强大的穿透力,它可以跨越漫长的时空在瞬间复活。自从消失了18年的白洁重新出现后,在我灰色的生活中就增添了一道亮丽的彩虹。沉睡已久的激情爆发了,其势如山崩地裂,虽然已是年过40的人了,相聚在一起的时候,却如罗密欧与朱丽叶一般燃烧着彼此的心。
我和白洁不可避免地走到了一起。那是我们重聚后的第一个周末。白洁让女儿去了姥爷家。她说她的继父格外疼她的女儿,那个老爷子像伺候公主一般伺候他的外孙女,把爷俩之间的感情搞得深不可测。她女儿已经是个17岁的大姑娘了,母女之间都有行动自由。我向林姝请假的理由是出短差。林姝没有干涉,只是向我伸出了五个手指。我的自由需要向她购买。我表情沉重却心情愉快地给了她500块钱。
北京的春天有着无穷的魅力,你可以说北京在任何时候都是美的,但我却对北京的春天情有独钟,我喜欢大地复苏、一片翠绿的感觉。我和白洁坐在出租车里,直奔东北方向的密云水库驶去。为了避免引起林姝的猜疑,我把我的坐骑本田车留在了家里,林姝可以开车出去兜风,只是别把车开到密云水库来。
在这旭日东升、碧空如洗的清晨,和心上人相依相偎在出租车里,听着车轮碾地的沙沙声,让一颗心沿着笔直的柏油路射向郊外的广袤天地,整个感觉是如梦如幻的,这种感觉让人感到了什么是“陶醉”。我们陶醉在北京的春日里,陶醉在过去的美妙情感中。
司机是个中年人,他对并不年轻的我们像年轻人一样肆无忌惮地相拥相吻并不奇怪,至少从他一言不发的表现中,他希望我和白洁在车厢里度过的浪漫时光越长越好。出租车穿过密云县城,直奔密云水库。当出租车终于停在水库大坝上的时候,我递给了司机500块钱,这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对他沉默的奖励。
我和白洁手拉手沿着水库大坝溜达。水库像一面硕大无朋的镜子,映着蓝天白云和水中小岛的倒影,视野所及见不到一个人影,四野里静悄悄的,时间仿佛被凝固了,只有偶尔从水里蹦出来的鱼儿为湖面增添一些动感。在水库边上栽种的黄杨树,犹如一群刚从水中沐浴出来的姑娘,裸露着俊俏的身子,在春风中搔首弄姿。一块块青绿的草地斜挂在岸边,勃发着昂然生机。
一条小船进入我们的视野。小船,又是小船。我们俩相互看了一眼,历史的大门轰然开启,19年前的小船从遥远的过去漂来了,我们几乎同时向小船冲去。
如果说第一次结合是祭奠我们之间即将失去的爱,那么这第二次结合则是呼唤我们久别的激情。虽然她比19年前丰腴了一些,乳房也不如原来坚挺,但她的呻吟,那生命的乐章,却如在天庭中滚动的雷声,使我的身体和灵魂受到强烈的震撼。我再一次感受到和最爱的人结合是多么的惊心动魄,渺小的生命竟爆发出如此壮丽辉煌的景象。感谢上苍让我们在有生之年能够再次相遇,感谢这浩瀚的湖水把一座幸福的小岛送给了两个燃烧的灵魂,我们对着蓝天白云大声呼喊,让生命的欢乐直冲九霄。我们赤身裸体并排躺在青草之上,让阳光孵化着破壳而出的至爱,在春风中享受成熟的浪漫。
“熬了这么多年的苦,值了。”白洁沉醉地说。
我也想说这句话。和重新获得白洁相比,我在婚后所经受的摧残又算得了什么?即使我此刻就从地球上消失,我也了无遗憾。对生命价值的评判各人有各人的标准,当一个人的生命倏然消失时,如果生命之仓满载着爱的话,那就够了,值了,因为他至少为自己轰轰烈烈地活了一把。
我把白洁搂进怀中,抚摩着她光滑的脊背,动情地说:“如果我们就这样睡过去该多好。”
“不好,我不愿意。”白洁扬起脸来说。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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