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母亲是个很开通的人,劝父亲别较真了,不叫就不叫,关键是两口子能过下去就阿弥陀佛了。父亲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勉强点头了,但是他对林姝的态度却越来越冷淡,把她当成了路人。所以,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时,过去那种融洽的气氛被冷漠尴尬所代替。只有我和母亲说说话,企图调节气氛,但往往事倍功半,无法从根本上扭转局面。
林姝在婚后的变化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从根本上说是我对林姝缺乏了解。出于愤怒,我到彭编辑家兴师问罪,向他大发脾气,说他把我这辈子坑苦了。彭编辑听了我的控诉,大骂自己的老婆,说陈大作家和你前世无冤今世无仇,为什么要把一个泼妇找来害人家。她老婆以泪洗面,用脑袋保证她不了解林姝为什么会这样。在她的印象里,林姝是个漂亮的不爱说话的心里有数的人,她在上学时和林姝处得不错,也没见她有什么脾气。莫非是她更年期提前到了?这个疑问太离谱,我苦笑着摇摇头,30岁不到就进入更年期也太超前了,不过林姝身上的种种迹象表明,她的确不像个正常女人。
彭编辑的老婆为了减轻内疚,自告奋勇地去探寻林姝的心灵秘密。两位老大不小的女人在情人出没的紫竹院公园转了3小时,林姝倒出了一些心里话。彭编辑奉妻子之命给我打电话,先是一连串的对不起,接着就把林姝的想法告诉了我。林姝的古怪脾气有一部分是天生的,有一部分是她故意做出来的。她的目的就有一个,她要当这个家,她的学历低,工作一般,将来还会红颜衰褪,不成为一家之主,她担心我早晚会抛弃她,因为在结婚时我就很勉强,已有看不起她的苗头。但我要抛弃她,她就以死抗争,同归于尽。我深问了一句,什么是一家之主?彭编辑回答说,根据他的体会,就是掌握财权和在家里说话管用。
我把调查来的情况向父母作了通报,他们的态度是,过不到一起就离。我很感激他们为我的幸福着想,不像有些父母那样,认为儿女离婚是家门不幸。我没敢告诉他们林姝对离婚的态度和可能造成的后果。凭着林姝的性格,我们真走这一步,大概会出人命的。我有这种恐怖的预感。在我们第一次动手撕打,她像只母狼一样地扑上来时,我就有这种预感。她是动不动就豁出去的人,真要豁出去,肯定会出现非死即伤的后果。她不在乎生命,我在乎,我不仅在乎我父母的生命,同样也在乎自己的生命。人来到世上不容易,长到30岁可谓历尽千辛万苦,忽然就被人杀了,从此再也看不到天地日月花红柳绿,岂不是太冤了吗?俗话所说的好死不如赖活着,的确是我的真实写照。
我曾抱着天真的想法,企图用知识来改造她偏激而执拗的大脑,进而达到改造她精神世界的目的。她曾经答应过我,结婚后可以复习功课,考个夜大电大什么的。在我们的战争间隙,短暂的和平曙光出现在我们的头上时,我旧话重提。我原以为她会大吵一顿,说我看不起她。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还报了补习班。我心里暗自高兴,以为在改造老婆的路上迈出了成功的一步。出于关心,我主动提出要辅导她。在上高中的时候,我的学习成绩永远排在班上的前5名之列,在重点学校保持这个记录,虽不能骄傲地宣称属于出类拔萃一族,也可以算作比较优秀的学生。我建议她报考文科类,我的文科底子辅导她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她接受了我的建议,选择了经济管理专业。令我不解的是,越临近考试她越坦然,除了上补习班之外就很少看书了,似乎是胜券在握。我想通过测试检验一下她复习的情况,被她一口回绝。她以极为轻松的状态参加了考试,结果让我大吃一惊,她考了100分,是5门加起来的总分。我绝望了,用知识来改造林姝的路被她自己堵死了。
林姝摔碗后,母亲将晚饭后的散步时间往后推迟了20分钟,把刷碗的事主动承担起来。看着老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我的鼻子常常发酸。母亲不让我干,我猜她是怕邻居们说三道四,她是个要脸面的人。本来嘛,放着活蹦乱跳的媳妇不用,让个大男人在厨房里转来转去,喜欢议论家长里短的邻居们肯定会作出种种猜测,当妈的不想让儿子窝囊的恶名落在我头上,邻居们最多会得出这家的媳妇太懒的结论。
林姝倒是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躺在床上看电视是她主要的休闲方式,她可以从动画片一直看到屏幕上打出“再见”的字样。电视干扰了我的创作。我曾经试图让她到外屋和我父母看一台电视,就像结婚前那样,但遭到她坚决的拒绝。她的理由是“我自己有电视干嘛要去看人家的”。她把我父母当成了“人家”。我无法用讲道理的方式把她说到外屋去,就退而求其次,让她把音量放小,给我一个写作的环境。她对我的请求不予理睬,就像这事与她无关一样。我采取了把电视关掉的断然措施,她的对策是立即将电视打开。我们在电视机前不停地开关了八九次,搞得我心惊肉跳,担心电视机随时会爆炸。最后我只好让步,因为电视机如果出了毛病是要花上一笔钱的,而钱已经成为我们之间又一个敏感的话题,说得更准确一些,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我没有办法,只好在吃过晚饭后倒头睡觉。在后半夜起来,伴着寒星埋头创作。刚开始不习惯,躺下睡不着,起来也没精神。时间一长,我便渐渐适应了,后来竟发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很快就能进入创作状态,早起洗把脸便能精神抖擞地上班了。我对自己的适应能力颇感惊奇,同时也惊叹林姝在改造自己老公上所取得的巨大进步。
我不能不抓紧时间搞创作,除了在事业上的追求因素之外,更主要的是来自经济上的压力。每月我要拿出100元交给母亲,作我和林姝的饭费以及水电房租。而我的工资只有120元。我在单位吃午饭和买烟以及偶尔的应酬,靠20元肯定是不够的,所以必须要靠稿费来补贴。林姝的工资她一分不往外拿。她倒不去拿着钱追赶时髦,而是把钱存进银行,看着存折上日益增长的数目,她从心里往外高兴。我曾和她理论过,要她每月拿出二三十块钱作为她的饭钱,以便缓解我的经济危机。她用她的理由拒绝了我:“老婆就该男人养”。
男人多少有些虚荣心,能靠自己的本事养老婆并得到老婆的认可,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同时也成为我埋头创作的动力之一。本来我是不存在经济危机的,过去我每月经常能收到二三百元稿费。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文学热退潮了,不少文学刊物从文坛上消失了,而作家却如雨后春笋到处往外冒。凭着过去的名气和老关系,我的稿子还能发出来,只是拖的时间越来越长,稿费标准也越来越低,拿到手里的钱越来越少。少总比没有强,所以我还是满怀激情地半夜起来爬格子,用笔来圈钱。
这样的日子如果正常延续下去,我还是能够忍受的。要命的是,我用笔圈钱的日子突然停止了。问题出在我的一篇小说上。这篇描写一个国民党将军黄昏恋的小说,被在意识形态战线上工作的同志发现是新时期的一棵大毒草,在报上发表了批判文章。一时间,我寄出的稿子都被退了回来,所有的文学刊物都对我亮起了红灯。稿费来源断了,工资又不长,我原来的几百元存款在迅速消失,我陷入了极为痛苦和难堪的境地。在我连1毛钱存车费都拿不出的那天,我和林姝爆发了一场惨烈的肉搏战。
那天下午,局办公室发了两张电影票。处长让我和刚分到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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