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外地人?”
“嗯。”
她又问了年纪、打工的收入、家里的经济状况这些小事,陈山都一一回答了。
“他没有为难你吧?”她指着那个男子问陈山道。
那个男子急忙说:“我可没有给他什么为难处,真的,一句重话都没有说啊。”
“我没有问你,你抢什么话?”
那个男子立即垂手而立,低下了头说:“是,小姐!”
陈山说:“如果他说了我什么,那也是应该的,但是他真的没有说我什么。”
小姐对陈山说:“猫死了以后,他打电话告诉我,我吩咐了他,如果对方老老实实认帐,千万不要为难了人家,有什么等我亲自处理,还好他听了我的话。出门在外的人,有多么难,我也能设想得到一二。你和我爸爸的年纪一样大,我的爸爸是为了扒拉垃圾里面的废品,叫坍塌下来的垃圾堆给活活埋了……”小姐说着又痛苦地抽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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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山鼻子头酸酸的。他掏出身上的近五百块钱,说:“我先给你这么多,你看还差多少,我以后补来……”
小姐说:“猫已经死了,你又不是故意弄死它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要你赔做什么?最伤心的是我妈妈,她为腰椎病瘫痪在床,又因喉癌做手术连声带也切除了,说不出话来,整年整月地闷在这小屋子里,吃喝都得我隔三岔五地送进来,屎尿也要好几天帮她往外倒一次,我没有来时门一直被从外边锁着,这只猫是她的伴儿,陪了她三年多了,她心里一时半会肯定放不下,猫还能帮她赶这屋里的老鼠,这破屋烂舍的,老鼠又大又多还特别地凶恶,人睡着了耳朵都叫咬了好多次,没有只猫还真的不行,但她的意思,我能懂,她是不愿意为了一只猫而跟人过不去的,猫再亲热也比不上人。我之所以不为难你,其实也是我妈妈的意思。你既然已经来了,我就麻烦你到屋里去一下,对我妈妈说一声对不起。人心都是肉长的,有你这一声道歉,她心里也熨贴温暖了,你看行不行?”
陈山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但是这一点钱,你无论如何得收下,不然我就心里不安的。”
小姐说:“钱我说过不收就不收。要么这样,现在许多人家里小猫多得不好处置,你要是方便的话,以后就帮我妈妈找一只断奶后好养的小猫咪来,什么品种的都行,我就不付钱了。不要花钱的本地猫其实更好养,更能捉老鼠,是这样的吗?”
陈山说:“这还真是的,我一定办到。”
陈山将钱收起来,随小姐走进了小屋。
小屋子有两间房间那么大,里头亮着昏暗的电灯。从屋顶的拱檐下,牵拉了镶缀成一块的很大的塑料棚布用以遮风,又算是房屋的天花板,高度和陈山的个子相当,人一走动头发就在上面擦得“沙沙”地响。房子的进门这头一侧搁了个煤气灶台,旁边放了个碗柜,是用来当厨房的地方,看得出由于基本上没有烧火,竟有蜘蛛网从棚布牵拉到了煤气灶上;另一端中间用了两个旧木柜子当活动墙,两边各放了一张床,一张是空着的,上面盖了薄膜,显得很少有人来睡,另一边的床上则在靠壁的那头近窗户处的被子里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说是窗户,就是架了一个木质镶玻璃的旧窗框,由于外面离别人家的墙只有一尺余宽的空隙,从那一线夹缝中透进的光亮几乎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可以说整座房屋里几乎没有天光。因为地形低洼潮湿,地面平垫了一、两层破砖块,走动时感觉得到脚下高高低低地极不平整。老太婆那头的床边,摆了一张小桌子,上边有两个大号暖水瓶,还有几只碗和筷子勺子,以及一纸箱子的什么“康师傅方便面”,桌子底下有两只盖了盖子的盛废弃物的塑料桶,床边则放了一个小痰盂,这是方便她坐在床上自己照料自己的安排。除了那盏低功率的白炽灯,没有其它的电器。因为老太太全部生活都在屋子里,空气不流通,里面有明显的污浊的气味。bsp;(41)
陈山走近老太婆,很愧疚地说:“大妈,我真对不起您了!”
老太婆显然耳朵很灵,将两只捂住脸的瘦骨嶙峋的手掌拿开,顺手擦了一下红肿的眼睛,露出布满皱纹的瘦削的脸来,朝陈山摆着手,那意思明显是“没关系,”或“不要紧。”
陈山说:“我过几天给您找一只小猫来。”
老太婆和蔼地笑了,用双手比划了一会儿,陈山理解是叫小猫不要太小了,稍大些好养,连忙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