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调了过去,这边又新招聘来一个刚从南方来的业务也还比较熟练的姓于的小伙子给陈山当下手,陈山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主治医生,自然而然,所有的相关责任也就压在了他的肩上。金萍和陈山商议,给陈山的工资每月比上月增加两百元,如果没有意外,保持这个幅度往上涨,直到双方中某一方提出异议为止。陈山有自知之明,了解自己有不少短处,老郭和金萍经常对自己流露出不满的意思,根本不指望工资涨得太快或真的无限期上涨,那样不现实,只要将就着过得去比在家里强而且还有指望朝上涨就行,所以心平气和,怡然自乐。
谁知乐极生悲,稍不经意间就跌了一跤。
(37)
那天一个粗粗壮壮的中年男子,带来了一只浑身雪白、一只眼底兰色、另一只眼底黄色的漂亮的波斯猫。男子说,主人告诉他,这只猫老是提不起精神,打瞌睡,有时饭后呕吐,大便时稀时干。陈山检查了体温,不见发烧,眼结膜有轻度黄疸,呼吸显得有些微弱。陈山想起在南方老家的时候,猫的钩端螺旋体病大约是这种症状,况且这里又没有检验的仪器,于是,拿起处方笺,按照经验,开了止吐的溴米那普鲁卡因和抗菌素链霉素,让小于给打了针。
男子抱了猫走后,陈山回想自己处理得似乎不对。钩端螺旋体在南方比较多发,而北方则很少,猫尤其少见,况且这只猫体形很消瘦,体温不高,又没有典型的血红蛋白尿现象,与慢性肝炎更相近似一些。陈山后悔检查时太粗心,没有进行腹部触诊。如果是误诊了,则所用的药就有两个问题,一是神经抑制的副作用重叠对呼吸不利,二是加重了肝脏损害。想到那不该用的链霉素,陈山心里一惊,跑到药柜子里拿出盒子一看,果然是过期了四年多的药,自己原来留意过这个问题,刚才却一点也不记得了。过期的药经常毒性增加,尤其猫科动物对链霉素这类氨基甙类抗生素更为敏感。
陈山正在五心不定时,抱猫的男子大步跨进门来,朝陈山厉声喊道:“你看,打了针还没有半个小时,这只猫怎么突然就死掉了?!”
小于接过猫,放在接诊台上。猫早就断了气,脉搏全无,瞳孔已经散大,没有救了。
陈山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冷汗珠子。胡成的事情历历如在眼前,他还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事件。
男子伸出一只手,抓住陈山的衣领前襟,问道:“这只猫是叫你治死的,你说是不是?”
小于想上前把男子的手拉开,双手用劲却纹丝也扳不动他的一只手。男子另一只手轻轻地将小于朝旁边拨了一拨,小于就打了个乱窜,差一点跌倒。男子骂小于道:“不关你的事,你不要自己找死!”小于就乖乖地站在旁边瞪着眼朝那男子呆望着,紧闭了嘴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陈山说:“是我的责任。”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陈山说:“我赔猫吧,行吗?”
“你是打工的?”
“是的。”
“你一个月多少钱?”
“上个月四百,现在六百。”
“那我问你,你身上总共有多少钱?”
“有五百来块。”
那男子说:“你说话好轻松,五百块钱说赔猫的话你也说得出口!这只猫是我们小姐从老板那里要来送给她妈妈的,是她妈妈的无价宝,小姐要是不答应,你莫说五百,就是五千、一万我也放不了你和这个小医院!”
陈山为难地说:“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么你说我该怎么办?”
男子“扑哧”一笑,松开了抓住陈山的手,说道:“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也就是看你老实,二话不说就认了账,所以我暂且先不和你计较,但你能不能过得了我们小姐的门槛,还得看你的造化。我也是个给别人打工的人,我同情你,给你出个主意,你跟我走一趟,亲自见一见我们的小姐,赔礼道歉,请求她高抬贵手原谅了你。小姐是个最仁慈厚道的人,说不定不要你赔多少也行得通,否则,靠你这一点工资,你白干两三年也还不清这份债。”
陈山说:“感谢你的指点,我就跟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