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已经做古。”缪二说,“你就甭想啦。”
“可惜,可惜!”侯老板摇头,接着又给每人面前倒满酒。
蝴蝶小妹的脸有些白,她开始怯场。
缪二看出了蝴蝶小妹的窘迫,知道她有些难受了,便兴致昂扬地对侯老板说:“侯老板,这样喝酒太寂寞,咱俩划两拳?”
“你会划拳?”侯老板乐了。
“小时候在新疆跟老爸玩过,瞎玩。”缪二谦虚地说。
“那中!咱俩划划。”侯老板兴致高涨。
蝴蝶小妹对于划大拳虽然不熟稔,却懂得。她知道各地叫法虽不同,但基本原理一样。实际上,它只是十以内的加法,即两个人同时出手指头,并喊出各自的数字,两人手指头数相加,谁喊对了谁赢。
缪二和侯老板划起拳来。立刻,缪二的非凡才能坦露出来,她会用双手出拳,而且都运用自如。渐渐地,蝴蝶小妹看了出来,这两个人其实都是高明的拳手,他们喊得干脆、清楚,有节奏,出指头规矩,计算准确。
俩人都有输赢,旗鼓相当。
由于兴奋和酒精的作用,侯老板突兀的额头闪着金属般的光泽,面色也红通通的。
俩人渐入佳境,缪二愈发妙语迭出、头脑敏捷,她随机创造,“一点一个炮,元宝跟身到(0),四季发财好,三无三星照,五来不来?六来不来?实实在在全来到(十),叭(八)地一声气(七)出来,酒(九)往嘴里头倒……”
正巧,侯老板输了,缪二调皮地做了个请酒的姿式。
“妙!”侯老板心服口服,她刚才这一段词喊得抑扬顿挫,合辙押韵,有许多的“巧”处,让侯老板目瞪口呆,听痴了,因此没接上茬。
缪二仿佛突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让蝴蝶小妹惊诧不已。“你们暂告一段落,”蝴蝶小妹乘机插话,“都喝了不少酒,吃点菜。”
缪二会意,拿起筷子满桌挑食吃。
“侯老板,今天气氛这么好,是个好兆头!”蝴蝶小妹说,“我相信咱们一定能合作愉快。”
“那是,那是。”侯老板兴致勃勃,不停地点头。
“侯老板,我们谈过的那事签了合同,以后咱们见面饮酒的机会就多了,”缪二乘机说,“我还从没有喝过这么痛快的酒呢。”
侯老板摩拳擦掌,急着继续上阵跟缪二较量,便爽快地说:“好,咱们先把正事办了,省得这酒喝得不踏实。”
“合同书我都带来了。”蝴蝶小妹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合同书递给侯老板。
侯老板接过合同书连看也不看,直截了当地说:“药品进价上你们让我一让。”
“侯老板,你这是欺负我们小女子嘛!”蝴蝶小妹咋唬道。
“怎么是我欺负你?”侯老板不解地望着蝴蝶小妹嘟着嘴的面孔。
“药品进价都是总公司统一规定的,”蝴蝶小妹说,“你若硬要让你一成,我们岂不白忙活?我们营销小姐没有固定收入的,侯老板财大气粗,是个爽快人,总不至于跟我们小女子争这点儿小食吧?”
侯老板一怔,不知如何对答。
缪二不动声色地瞥了蝴蝶小妹一眼,心想这妮子实在鬼!明明是代表公司在跟对方谈判,她却来了个偷梁换栋,把自己摆在了主角位置上,让对方抹不下脸来跟她争。
“是这样的。”缪二说,“公司各类药品的出厂价格都有统一规定,在此基础上营销人员按各自的销售额提取百分比的销售利润。”她打了个埋伏,其实出厂价是统一的,但是销售价却是浮动的,缪二看过蝴蝶小妹交给侯老板的报价表,各类药品的价格均含有水份。
“跟别的药厂同类产品相比,你们的报价稍稍贵了一些。”侯老板说。
“有真正相同的药品吗?”蝴蝶小妹反驳,“即使是同类,但各自的配方、生产程序不同,价格自然就不同,侯老板是干这一行的,自然了解市场行情,我们公司有许多新产品在市场上很走俏的,跟我们合作,你也不见得吃亏。”
侯老板低头沉吟片刻,说:“我和这个缪二小姐一见如故,和蝴蝶小姐也谈了几次了,我若是再说别的话显得太不够朋友,何况你们挣点钱也不容易,我让一让,就算老侯帮你们一个忙吧。”
“侯老板这话说得漂亮!让我感动!”缪二像个男儿一样豪爽地说,“为表谢意,我干了这杯!”说完,端起面前斟满的一杯酒,干脆利落地喝了下去。
“好!”侯老板拍了一下桌,“我也不含糊!”他拿过合同书,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支笔迅速地签了字。
“为庆祝我们合作成功,干一杯!”蝴蝶小妹提议。
仨人举杯相碰,都乐哈哈地一干而尽。
“来来来,咱俩接着划!”侯老板早已按捺不住了。
于是俩人又接着划拳,速度越来越快,让蝴蝶小妹耳不暇接。
连日里蝴蝶小妹带着缪二四处走访客户,让她熟悉情况。最后,蝴蝶小妹戏言,要带她去啃最后一块也是最难啃的骨头。
跟侯老板约好后缪二跟蝴蝶小妹前往顺义,她们租的出租车在那幢古色古香的名叫“德信堂”的药店门前停下,蝴蝶小妹从车窗探出头翘望,她看见那眼镜女孩儿的小窄脸在二楼一个窗后迅速消失,便狡黠地笑道:“瞧,她和侯老板大概也急了,看来咱们今天不会白跑一趟。”
俩人不紧不慢地下车,然后走进“德信堂”。在二楼楼梯口,她们听见侯老板正在打电话的声音。他的嗓门很大,他们听得清清楚楚,他正在向南方某家声名显赫的药厂调一种紧俏药品,他牛皮哄哄地说:“伍厂长,我是老候……你别给我说这些废话,赶紧把货给我发来。”
她俩都明白,侯老板其实在演戏给他们看。俩人不由相视一笑。
俩人进屋,侯老板急忙回过头来招呼他们坐,然后匆匆地结束了电话。
缪二有些吃惊,因为她看见了一只来自远古时期的被剃去了须发的猿猴。侯老板有着一个小脑袋,额头和脸部下半部分突兀着,个头很矮,脊背佝偻着,双臂很长,搭拉在膝前,当他跟缪二握手的时候,缪二瞥见他的耳朵里长满了密密的黑毛。他姓“侯”,缪二想,他可真会姓,没有比这个姓氏更适合他的了。
侯老板面对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儿泰然自若,他大腿翘二腿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自在地缓慢地左右转动着。他的腿很短,脚尖还不能触及地面。他缩在高大的老板椅里的样子像一只顽皮的猴子,穿了人类的西装,装腔作势地来愚弄她们。
侯老板竟异常地健谈,他的嘴一张开便再也闭不了,别人也休想插上话。他谈医药市场,分析得头头是道。他谈我国中药的广大前景;他谈泛滥的假药、假保健品……就是不提与泰泰来合作的事,也不知道他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