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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1 / 2)

灰色的空间又出现了色差。耳边响着的,是山风的歌唱。他睁开了眼,看到一只蝴蝶在前边五步开外,追逐着什么。他看不见它的目标。也正是这一点,使他心里一片释然。因为,那才是理性的显现,才合乎他的判断。

他身子动了动,并没有站起来。

他知道,身后的异动,是那两个人。他们也在作类似的思考吗?或者,他们的思想早就死了?田家喜瞪了他一眼,哼一声。田家喜挺胸抬头,一动也不动。有一只蚊子,咬在他的脖子上,吸饱了血,飞走了。过了一会,又飞回来,想再吸一点。他气得半死,然而,就是不出声。他已经算好了,姓姜的小子,今天不会手下留情。他不知凤友会怎样对待他们。不管怎样,在两人当中,他可能要吃最大的苦头。他咬住牙根,心里暗暗发恨。不管无论如何,他要挺住。把今天挺过去。早晚有一天,他要收拾姓姜的。那可就不是一般的收拾了。不会再象以往那两次。再有机会,他就要让姓姜的永远消失。他甚至有点后悔。上山来时,他曾跟伍经理商量过。他认为没有必要这样听姜凤友的。他们三个人,应该合在一起,把姓姜的收拾了。甚至想过怎么去逼凤友,或者刘颖,把他们的证据拿到手。伍经理没同意。在他看来,伍经理彻底完蛋了。他的心都在打哆嗦。他已经完全成了凤友的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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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凤友的背影,不知他神神鬼鬼在弄什么,田家喜更焦躁,他长长地喘着气。要是那会儿凤友绑他时,他听从自己的本能把凤友打倒,会怎么样?他就一定会象伍经理说的,给押到县里吗?他想得呆了。这时候,不由自主地,他就把眼睛转到了另一边,看着伍经理。现在,他看不起他了。

伍占江翻着眼睛,看着天空上的浮云。天色越来越暗了,他的心里,惧意也越来越浓。这个地点带有那么阴森的气息。以他的老于人生的经验,嗅出了一种东西。正是那东西,使他心里惕然。他慢慢地觉出了:有什么情形,不大对头。姜凤友是他看着长成的。现在,看着他的背影,他不认识这个人了。没有一点熟悉的东西。蹲在那里的凤友,完全代表着另外的人格,另外的脾性。在伍占江看来,他还代表着一样东西,是什么?他想不出。然而,他可以肯定一点,就是:它跟这里的气氛,完全出自一个蔽薮。他的后背渗出了冷汗。自从当上支书,二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的无力。也是第一次,他从内心深处感到了恐惧。它几乎是抽象的。因为他不知自己具体在怕什么。也固如此,这个惧意才更有力道。他的神经,给它拉到了极限,再有一点拉力,它们就要断了。而他的最深刻的恐怖,乃是这样的认识:从现在开始,他的命运,完全交给了别人操纵。他,不能自己说了算了。

凤友在那里跪的时间越长,他越能在心里肯定:一定要出什么事了。不是他原先设想的。他跟田家喜说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姜凤友不过是要出出气。把他们弄到这来,不是痛打一顿,就是让他们再跪地求饶。此刻,只从背影,他就看出了凤友的一种意志。那是他所从未有过的意志。它,不是简单地要出气。跟出气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的手脚都抽筋了。他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形。自己象是在失去意志的情况下,心甘情愿地进入了这个地带。它,决不是他所想象的。对他的心情来说,它比地狱更可怕。眼下,置身其中,他设想着自己的命运,会不会给他一个机会。或者,一个类似的东西?他感到了,那已经不可能。凤友站了起来。他缓级地转过身,看着树上的两个人。此刻,他的脸上,再没有任何深思的痕迹。平平常常地,他依次看着这二人。他的眼神,分明是看到了更多的东西。然而,他却把它压抑住。他的神情,就是一无所见的样子。

对他来说,他们已经不存在了。他现下要对付的,是两个邪恶的灵魂。一个钟头前,他可能是没把握的。此时,他的精神已经作好了准备。他深深地吸气,刹时间,吸进了山风中那股熟悉的气息。在他的感觉里,那是天地和谐的一个象征。他要再吸一口,已经没有了。田家喜想干什么?他在挣扎,想从绑绳中脱出。他在朝着凤友瞪眼。他的嘴巴大张着,发出了一阵阵叫嚣。也许他在骂着最难听的话。他的恶意用他的语言表达着。凤友却听不见他叫唤。他,根本就听不见从他那里发出的任何声音。这是奇异的。凤友可以选择他的信息。对于发自他们的声响,他要自己的耳朵关上了。看着田家喜,他觉得自己在看一个过时的概念。这个人,仅有的一点头脑充满了邪恶。所以,他的行为,从来就是被恶意支配着的。他,意味着痛楚和伤害。那两回他去抓凤友时,总是带着那样的恶意,叫嚣着:“这回看老子咋收拾你。”凤友的神经,因为这叫声,受到了永久性的损伤。在那一叫唤垦血包含了什么样的毒素?凤友永远难以想象。

田家喜,当他晚上偷偷跑到寡妇家里,要上人家炕,被打出来时,就是这样叫唤的。他事后总会找到借口,把那女人整得人不像人,鬼不象鬼。大多时候,这样的女人,最后总是屈服了。他就在最不该去的时候到人家里,当着孩子的面,把他们的母亲奸淫。事后,他会用种种情节,渲染这个故事。后来,有一天,他去了一个人家。那家的男人是个瞎子。听见了动静,瞎子用铁拐打他。打伤了他的腰。他把瞎子抓到了公社。当时,凤友也听见了他这样的叫唤。在巴兰屯,他是伍占江的打手。可以说,伍占江的头脑,田家喜的胳膊,把这个屯子统治得透不过气来。他以治保的名义,可以夜半三更打开人家的门。想干什么,有时自己都没有数。先进去再说,这,就是他的信念。凤友明白了,在这个人的手下,别人也许可以生活,他凤友却不能。他委屈一时,却无法委屈一世。在某件事上,他可以妥协。在别的事上,却决不能够。这个人生来是有一个目的的,那就是灯要破坏凤友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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