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忆凌马上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而且是在自己并不想停留的那种压抑的梦里。祈忆凌闭上眼睛,不断地在脑里对自己说快醒来,然后感觉到自己被抛了出来,站在一块咿呀作响的木板上。张开眼睛,看到的是面前断开了的独木桥,下面有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孔仰脸看着她。她的腰部系上了安全带,手紧紧地扶住了身旁的蓝色柱子。
祈忆凌又记起来了,那是高中的时候,班级毕业旅游,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玩一些所谓的素拓游戏,她也浑浑噩噩地站在了那个名叫高空吊桥的游戏里。但祈忆凌记得那个时候她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两段独木桥之间的距离其实很小,轻轻一跃也就过去了;更重要的是,她背后那条安全绳会确保安全,即使跳不过去她依然可以安全着陆。
为什么现在她又开始害怕了呢?
这样磨蹭许久,直到下面的人开始发出嘘声,祈忆凌仍然战战兢兢地站在独木桥的这一头,连视线都不敢放到那一头。这时候,她看到了一个遮阳棚的下面,另一个祈忆凌在玩智运圆桶的游戏。十五六个人挤在总面积不到一点五平方米的两个塑料桶的底面和连接两桶的木板上,她终站在最外头,只得紧紧抓住面前那个人的衣服和手臂,在安静的氛围里无法自已地尖叫。
祈忆凌还是记得的,她后来渐渐没那么害怕,圆桶也在所有人同心协力之下顺利运到了终点。
但是站在独木桥上的祈忆凌,却看着圆桶边缘的祈忆凌就这么掉了下去,一米下的地面猛地裂开了巨大的缝隙,那个祈忆凌一直往下沉,这个祈忆凌关切地往前迈步,一脚踩空,也从独木桥上掉了下去。
几番折腾之后,祈忆凌醒了过来。音响的音量已经被调得很低,变得轻飘飘的,只能隐隐约约听得出调子。
祈忆凌伸手揉揉太阳穴,问了句:“敏清,现在几点了?”
“四点十分。”有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哦。”祈忆凌应了一声,突然又觉得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祈忆凌又醒来,猛然发现周围的光线有点奇怪,音乐比上一次醒来时要大声得多,宿舍里也没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祈忆凌心里咯噔一下,继而明了:原来刚才还是在做梦。
洗手间传来开门的声音,祈忆凌哑着嗓子问了句:“敏清吗?现在几点了?”
“四点十分。”
果然,现在才是四点十分。
“四点十分了,差不多该起来了……”祈忆凌朝自己嘟哝了一句,眼皮却不听使唤,重又缓缓合上。
“嘭!”一声巨响把祈忆凌惊醒。虽然周身还是有一种被束缚的感觉,但她还是极力挣扎着坐了起来。耳边是舒缓的纯音乐,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十七点零四分。
“啊,又差不多睡了一个小时!”祈忆凌懊恼地揉着太阳穴,沿着楼梯爬了下来,“奇怪,我刚才为什么要问敏清时间呢?手机明明就在枕头边上。——敏清!敏清?”
寝室里空荡荡的,只有祈忆凌渐渐颤抖起来的嗓音。
可音响的音量明明是调低了的啊!难道她还在梦里?
祈忆凌感到自己的寒毛竖了起来,体表瞬间被冷汗濡湿,被原本燥热的风扇吹了吹,竟奇异地变得寒凉起来。
当机立断地拨通了敏清的号码,问她刚才有没回来过。
“有啊,两点多的时候回来的,见你睡着了,就调小了音响的音量。”裴敏清似乎置身于一个喧闹的环境,刻意提高的音量震得祈忆凌的耳膜隐隐作痛。
“你什么时候走的?”祈忆凌慢慢调整了下不太正常的呼吸频率,哑着嗓子问。
“三点多的时候啊!”她的声音越发大起来,“咦?你不是醒过么?我听到你的手机闹钟响了,你还按掉了的。”
“这样啊……没事了。”祈忆凌挂掉电话,到阳台洗了把脸,心想:宇宙在上,这梦层次真够丰富的,不知道有什么寓意。
想起还要和苍阳去看电影,祈忆凌匆匆换了条七分牛仔裤和一件米黄色的圆领t恤。
黄昏的阳光半点不见疏懒,还是不时偷空打到祈忆凌头上,她走着走着忘记了时间,回过神来已经是六点十二分。为了追赶时间,她咬咬牙把一个多月没用过的自行车推了出来,充好气又是一分钟过去了。
祈忆凌发出绝望的呻吟,之后骑上自行车朝有二十多分钟步程的目的地狂奔而去。
从学校到明星影院的最后一段路是个三十度的大斜坡,而且还有个近九十度的大转弯。
平时为了安全起见,祈忆凌一般都会在下坡的时候放慢车速,而且为了避免在形同虚设的自行车车道上和各种机动车狭路相逢,她总是干脆地选择走不那么平整的红砖人行道。
但这次由于时间仓促,祈忆凌一路上左冲右突,在某个路口还差点闯了红灯。就这么神勇无比地到了最后几百米的路,临近那个大转弯的时候,她却忽然又想起了心理学导论课里听到的自行车撞死人的段子,突然害怕斜刺里冲出一个像自己这样的亡命之徒来。
冷汗从鬓角滴下,打在祈忆凌的眉梢上,大概是因为眉毛有点乱,有半滴就这么淌进了她的左眼里。祈忆凌单眼用力眨了几下,视线非但没有恢复正常,反而比眨眼之前还模糊了点。她只得瞪大双眼充分利用那只尚算正常的眼睛,最后还是忍不住侧头用肩擦了一下汗哒哒的脸。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在祈忆凌低头的时候,大转弯处果然有一辆巨大的卡车全速冲了出来,她马上刹车,但是刚才一直运行正常的自行车突然间不听使唤了,大斜坡又助纣为虐,祈忆凌随着自行车猛地一跃而起,顿时有了一种飞翔的错觉。
情急之下,祈忆凌没有按照马路原有的布局转向,而是任由车子直直往前冲去,又因为躲闪不及,车子前轮狠狠撞在一棵直径半米左右的大树上。祈忆凌的身体随着惯性直直朝树干冲去,虽然她赶紧别开了脸,但是左边额头还是和树干亲密接触了。
大树所在的地方其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