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坐。
他见祈忆凌不回话,缓慢地往车窗的方向移了过去。
“s大学站到了,到站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开门请注意。”
祈忆凌顺着广播的话音站了起来,在挤成沙丁鱼罐头的车厢中不断地说着“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艰难地走到了后门。好不容易能下车了,祈忆凌一晃神,居然差点被马路牙子绊倒,幸好后面有人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谢谢,”祈忆凌一边回头一边不好意思地朝那个不用猜也知道必定是苍阳的人笑笑,“我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似的,老撞东西老摔跤。”
“我知道,”他一脸闲适,“有我在,你不会摔倒的。”
“学长,”祈忆凌好不容易回复了平静的表情,嘴角又忍不住抖动起来,“身为一个有一定姿色的男人,你要学会避免说这类容易引起别人遐想的话——”等等,她干嘛表现得像个花痴似的,不行,要再义正辞严一点,“咳,总而言之,不要有任何不适宜的举动!我可不想有下一个靳可叫我——”意识到自己即将出口的是什么字眼后,祈忆凌当机立定地咬紧了牙关,之后拍了拍胸口,轻轻吁了口气,“呼,好险。”
“你表达感谢的方式很特别。”他扬了扬眉,左嘴角同时微微扬起,虽然没有追问祈忆凌说了半截的话,但也摆明了对她的申诉不以为然。
“喂,你这是在拐弯抹角地说我吝啬吗?”祈忆凌的防御机制被启动,马上开始层层深入地探寻他的言外之意。
“你愿意这样理解也不是不可以。”他耸耸肩,眉梢眼角的笑意满得要溢出来。
可恶,有这么可笑吗?
祈忆凌跺跺脚,突然发现走到校门的他们已经彻底脱离了大部队:“其他人呢?”
“我猜他们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
“喂!”突然间发现这个称呼叫起来无比顺口,勉强抑制住多叫几次的冲动,祈忆凌叹了口气,“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我决定请你看电影。”
“当真?”他看着祈忆凌,眼睛里居然像有泪水似的,清澈明亮得过了头。
“当真……”祈忆凌有点尴尬地笑笑,一时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他的眼神让自己窘迫还是即将瘦身的荷包让她有了反悔的冲动。别开头,咬咬牙,祈忆凌努力说得轻松无比,“说吧,想看什么电影?”
“当然是恐怖片,还得坐情侣卡座。”他故意压低了音量,声音便有些喑哑起来。
“喂!”祈忆凌恨恨地踩了他一脚,眼神也努力变得凶狠起来,“你再这么调戏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笑意不改,不闪也不避,任祈忆凌从泥泞地里踩过来的帆布鞋把他的球鞋从白色变成了黑色。
“嗤——”祈忆凌郁闷地收了脚,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再这么着就不请你看电影了!”那八十块还不如吃了呢!
“我请你也行。”他开始闷笑。
“其苦秀!”祈忆凌把拳头握了放放了握,“姓苍的!”连名带姓才两个字,吼起来都没气势,她只好临时又换了称呼,“要是我不小心喜欢上你了,你是不是把自己赔给我?”
宇宙在上,我怎么说出了这么荒谬的话?
祈忆凌愣住,自责一句“语无伦次,言多必失”,见苍阳也是一副反应不过来的表情,抚着胸顺了顺气,趁他还没说出话赶忙抢白道,“现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晚上六点半在明星影院门口碰头!”
祈忆凌有点脚步虚浮地踩过他矮胖的影子,被身上浓重的汪星人体味熏得自己有点晕头转向。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烦躁,于是愈加烦躁。
六月中旬毒辣的阳光趁着祈忆凌脚步虚浮心神恍惚,透过树和树之间的间隙一次次打在她的头顶上,终于把她的脸和耳朵都燃了起来。
、章十一柳暗花明又一村(3)
回到宿舍,祈忆凌打着呵欠洗了个有点暖的冷水澡。趁着宿舍里空无一人,她打开电脑,肆无忌惮地把音响开到耳朵能忍受的最高音量,一个人在满室的乐声里跟着或男或女的歌手五音不全地吼唱着,很快就累了,干脆到床上仰躺着,任由那根本不适用于催眠的歌声把她砸晕。
于是梦魇了。
并不是一个特别可怕的梦,没有以往被追杀和枪战的场面,也没有与亲人之间的互相厮杀,甚至没有掺杂年幼的她被顽劣的同龄人欺压的情境。梦里的祈忆凌只是独自呆在一个一米见方的玻璃盒子里。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沙滩和兴高采烈的人群,海浪一层层拍打过来,离她总是差那么几米。盒子虽然小,但是并不显得逼仄。梦里的祈忆凌渐渐发现,原来那是因为她根本无法动弹。那个祈忆凌伸直双腿坐在玻璃盒子里,背紧靠着其中的一面墙。她开始害怕,张大了口想求救,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玻璃盒子原来是隔音的,祈忆凌看得到外面的人的嘴巴张张合合,笑得前俯后仰,但是惟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在快要绝望的时候,祈忆凌发现人群中赫然有原墨翎的身影。祈忆凌的眼睛锁定在她身上,她接收到感应般看了过来,但是很快移开了茫然的视线。
祈忆凌彻底放弃了,闭上了早已被泪水模糊了视线的双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玻璃后墙突然有了异样的颤动。祈忆凌张开眼睛,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站在她对面的玻璃墙外,轻轻叩打着玻璃墙,脸上的笑容浸透了海水似的澄澈,温暖得如同天使。
“丹枫,是你吗?”祈忆凌张口问,声音却被囚禁在心房里,放不出来。
他却点了点头。
但祈忆凌记得的他,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