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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辉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爷爷陈绍奇早就出去收荒货了。
陈保良家大多在堂屋里吃饭,八仙桌靠着东山墙,靠墙的一边放着萝卜干瓶子,全无敌杀虫剂,一个风油精小瓶子,一瓶白酒,酒杯倒扣在酒瓶上,二三张折叠在一起的报纸上放着《故事会》、《知音》,八仙桌的苁子上挂着抹布。陈保良面朝南坐下来,伸手拿下酒杯,倒满酒,满满的酒凸出来,他咪上一小口,“吱”的一下子发出昂丝鱼的叫声。
孙阿珍又一次重复了几百遍话:“不能倒得浅一点啊?哪个和你抢啊?”
陈保良不理她,砸着嘴说:“香,嗯,香。”
孙阿珍放下梅干菜红烧肉转身去厨房。陈家辉经不住梅干菜红烧肉的香味诱惑,咽了几次馋水,喉结一动一动的:“妈妈,饭呢?”
陈保良又咪了一小口酒:“小辉,去拿筷子!”
陈家辉朝厨房喊:“妈妈,带筷子来!”
孙阿珍一手抓着筷子一手捧着丝瓜蛋汤:“你们是老爷、少爷啊,不能帮我接一下?”
陈家辉赶紧拉开纱门接了汤碗和筷子,孙阿珍又返回捧来饭碗,用脚尖跳开纱门进来,纱门啪的一声关上又吱呀吱呀的晃了几声才安静下来。
一家三口坐下来,孙阿珍将一块五花肉夹到陈家辉碗里,自己挑了一块肥肉多的慢慢地吃着,嘴里还没有吃完就开口:“我说家辉啊,你不能这样混下去,东游西逛的晃膀子,找点事情做做。”
陈家辉说:“我在找工作呢,你不要烦神!”
孙阿珍放下筷子:“嫌我烦神?我从早到晚的服侍你们老爷、少爷的,就不能说几句话?你看看,人家张小渔哪一天闲下来的?顾尹军在服装厂上班,哪一天闲下来的?”
陈保良说:“吃不言宿不语,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些!”
孙阿珍有点不开心:“吃饭的时候不说,我哪里看到他的人影?比他大比他小的都有活计做,就你家好儿子整天晃膀子没有事情做。”
陈家辉三扒二咽地吃好饭想溜走,孙阿珍一把抓住他:“坐下来,你们爷儿俩听着,那个臭丫头,你不能总是往她家跑,他家想嫁,我家还不一定要呢,我不想弄个神经病的儿媳妇回来。”
陈保良放下酒杯:“人家外婆说的两个姑娘让我们家任选一个,那个你也当真?阿珍,说话不要这样损,哪个是神经病?现在啊,这样病治得好。这个社会,只有娶不到老婆的光棍,没有嫁不出去的女人。”
陈家辉说:“就是的,我想——”
孙阿珍说:“你现在不要想,我不答应!你不要瞎扯,你找个师傅学个手艺吧。荒年成饿不死手艺人!泥瓦匠、木匠都行!”
陈家辉说:“现在还有谁学泥瓦匠、木匠?我肯定要找活计做,保准你们满意,放心吧,老爸,老妈!”
孙阿珍说:“说话要当钱用,不能打水溜儿。还有,慢点儿喊‘老妈’‘老爸’,我们还没有老呢,才四十几岁,我们还能做个一二十年的不成问题。我家没有吃闲饭的,大家都苦几年,赚点钱娶个媳妇生个孩子,我们还帮你带,你这样混下去哪家放心把丫头嫁给你?”
陈保良喝一口酒:“家辉啊,就是人家丫头肯嫁给你,过个一年半载的结了婚,你总要把自己和老婆孩子养得下去吧!”
孙阿珍高兴起来:“现在,我劝你不要再三花长五花心的,好好的找个交易做做,听话啊,天下的爸妈都不会害自家的子女的!”
陈家辉说:“我懂,我记住了,现在就去找工作!”
“还有,你不想学泥瓦匠、木匠也行,不过,现在好多街上人都下岗了,农村人不要指望有什么好工作,能赚到钱就行。”孙阿珍的话没有说完,陈家辉早就溜出去了。
3
陈家辉到渡船口转悠一圈,回到家决定跟着张小渔收鹅毛、鸭毛。
孙阿珍喜得合不拢嘴:“小辉有出息,晓得找活计做!”陈保良帮他准备好杆秤、袋子。陈绍奇说:“要不要用我的三轮车?”陈家辉说:“爷爷,用到的时候就借给我,现在你就放心了,你孙子会赚很多钱,养你!”陈绍奇笑着,额上的皱纹就像四月的山芋垄:“小辉啊,你别把我养在汤罐里就行!哈哈!”老人开心地笑着,摸着孙子的头。
陈家辉按照张小渔的指导,找出一把扳子,把自行车后座与后轮之间的两根支架取下来,在准备好的胶鞋底戳两个洞,将这样的两个鞋底分别穿在两边的支架上,再上好支架。自行车上加了这东西,车轮辐条就不会刮到挂在后座两边的袋子。
陈家辉就骑着这辆自行车,跟随张小渔走街串巷地收鹅毛、鸭毛。
俩人骑着自行车寻找到一些熏烧加工店、做烧腊的、大小饭店,将湿漉漉鹅毛鸭毛买回来,晒干卖到羽绒加工厂,赚个差价。李阿珍就做做农活、帮着晒毛,陈保良就在卫生室上班,陈绍奇每天早出晚归收荒,将好卖的当天处理掉,废铜烂铁什么的就拖回家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