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
“咖啡是什么?”
我不好回答,便说“一种豆子煮出来的汤水,如同绿豆汤一样,可以提神,晚上喝多了容易失眠。”
“那你还喝,什么样的味道?”她的眼睛一直不离咖啡,似乎想用目光尝出味道一样。
“因为可以提神。”我笑着打开另一个递给她。
她犹豫了一下,接过去先是闻了闻,然后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却又吐了出来。
“这么难喝!”她用袖子擦着嘴巴,说道。
“习惯就好了。”我笑道。
“给你尝尝俺从家里带的蜂蜜,这可是好东西呦,可值钱了。还有大枣、大蒜,啊,还有俺家大花下的蛋。”她一边说着,一边忙碌着从袋子里往外拿东西,将每样都拿了一些,放在我面前,一脸期待地望着我。
我看着她拿出来的东西,简直哭笑不得,蜂蜜和红枣我可以理解,但大蒜和生鸡蛋也拿了出来,就让我有些尴尬了。她的脸上写满了农民特有的憨厚、淳朴与真诚,那充满热情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不忍拒绝她的好意,便拿起一颗红枣放进嘴里。很甜。
“怎样,比你的咖啡好吗?”她笑着问。
“嗯,好。”我应道。
“你都带走吧。”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唔,我没袋子。而且我这次是出差去鹿州开会,带这些东西怕不大好。”我无奈地说。
“这样啊。那你现在都吃了吧。”她显然有些失望,却还想让我吃些她认为很好的味道。
我不禁为她单纯的想法而感到温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她见我闭口不语,便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了,摇摇怀中的孩子,幸福地笑着。
这时,一位上了年纪列车乘务员站在车厢连接处高声喊道:“这是谁的包?谁的皮箱啊?有没有人要啊?”
顿时车厢内一片嘈杂,纷纷侧身观看。有的甚至站在了绿皮座椅上,摇头张望着。
“哎,我的我的。”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孩儿立刻站了起来,说道。并中断了与其他几个女孩的谈笑,跑了过去。
“你这个孩子,怎么皮箱也丢到这里呢?怎么这么不注意啊!”老人一边埋怨着她,一边将皮箱递过去。
“不好意思啊,我忘记了。”女孩满脸羞涩的表情。
“这也能忘记,你想什么呢?这里面要是放个两万块钱,那你就忘不了了!”老人还在兀自说着,声音很大,在安静的车厢内回荡着。
女孩显然也有些急了,愤愤说道“你有完没完了,我都认错了,你还说。你烦不烦啊,要是有两万块钱我就不放里面了。”
老人似乎对她的态度极为不满:“这是为你好你不知道啊?你现在这样说,等你真丢了皮箱你还得找我,那时候我去哪给你找去啊!你以为没有丢的吗?火车上丢什么的也有啊。有丢钱的,有丢古董的,还有丢骨灰盒的!”
女孩儿对他的话不为所动,似是没有听到一般,“行了,够了吧你。别招人烦了。我都不说话了,你还想怎么样啊。别说了别说了行不行啊!烦人。”然后索性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老人独自叹了口气,看了看车窗外灰蒙蒙的天,说道:“这天啊,马上就要下大雨啦,就和当年鬼子进村时的天一样啊。”然后摇摇头,走掉了。
我也随着其他人将看热闹的目光收了回来,不禁回想刚才老人说的话,如果有人真的不小心将自己亲人的骨灰弄丢了,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恐怕自杀的心都有了呢。但事情也不会这么糟糕,因人而异吧。
我回过神来看着她那母亲独有的目光,不禁感叹道。“你的孩子真乖,刚才那么吵,他也不哭不闹的。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孩儿,俺想要男孩儿。”她依旧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孩子,抬头看了我一眼,笑着说,“这是假的,是塑胶的。”
“为什么?”我心里一颤,惊异地问。
“俺嫁给俺男人好多年了,却从没有怀过孩儿。俺们那边的人说,只要怀中抱着一个假的孩儿,就会感动送子的神仙,俺就能怀上了。”她满怀期待的看着怀中没有生命的婴儿,仿佛它渐渐有了呼吸,有了心跳,会张开白胖的小手然后紧紧地抓住女人的手指,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力,再也不舍得放开了。
我听着她所说的迷信,要不要她去妇科医院检查一下呢?不孕不育症对于现代的女性来说,患率越来越高,甚至有些心理疾病的人都有可能导致不能怀孕,不过只要得到妥善的治疗,还是有机会康复的。但如果失败,那无疑是给她贫困的家庭增加一笔不小的经济负担。
“那你抱了多少年了?”我继续问道。
“一十二年了,一直在坚持着。”她头也未抬,依旧深情地望着她的孩子。
只凭一个信念,她居然坚持了这么长时间。我不知是因为山村里的人太过单纯,还是因为这个女人对当母亲的愿望已强烈到难以自拔的地步,我倒希望是前者吧。我对她忽然有了一种莫大的尊敬。我想,世界上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在自己的子女面前,没有尊卑贵贱之分,也没有贫富丑美之别,因为在母爱中存在着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将那一切对其不好的看法,完完全全地包容了,没有任何遗留,全部承受下来。因为她是母亲,用自己的全部身心和美好年华,无怨无悔地换取子女健康成长的母亲。
临下车时,我建议她去一下医院做个检查。我希望她能实现成为一个母亲的神圣愿望,不管她如何选择,我决定还是告诉她有关不孕不育的一些知识。然后不顾她一头雾水的神情,在鹿州站下了火车,默默地对开往她山村方向的列车挥了挥手,算是告别了那个伟大的“母亲。”
在酒店与父亲还有他的客户会了面,父亲告诉我合同已经搞定了。
庆祝晚宴进行到一半时,我才了解到对方的项目负责人是从温哥华来的。
不知为何,突然从这名年轻帅气的男子身上闻到了白宁的体香。而且越来越浓,越来越清晰。我的胸口瞬间袭来一阵久违的绞痛,便如把心脏放进了绞肉机中,锋利的刀刃迅速地旋转着、翻搅着。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