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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评斋馆希文烹茶作赋,会仙楼薛…(2 / 2)

“自古读书多壮志,谁言贫贱不能移。他年且看黄金榜,一举功名天下知。这首《读书》是谁写的,忘记署名了?”“我写的,在这里,我叫郑益。”坐在宋希文隔座旁的一位青年站起身来。“嗯,好的,我帮官人写上署名,请问益是那个益?”“唐人有个诗人叫李益,我与他同名”。“哦,好,已经写上了。这位官人写的豪情的很呢,直抒胸臆,看来对今年的科考是成竹在胸了。”七郎边写边说道。“哈哈,借七郎吉言,我也如此期待啊。”七郎道:“只是你这诗中的这句“谁言贫贱不能移”可有些让我糊涂了,这话本是孟子说的,但孟子的贫贱不能移和你所写的似乎不是一个意思吧,这诗好是好,就是有点,有点错乱典故之嫌。”“哈哈,我这叫做旧闻新意,活学活用,再者,孟子之言也不足全然信之。”

七郎笑了笑,继续念下去:“凤凰赋,宋希文作。凤兮凤兮,德天之君。凰兮凰兮,勤天之文。。。。。。善言传之荆楚,长歌寄于孔丘。仲尼闻之而欲见,接舆避之而归山。孔子蓦然,朝夕而叹,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呜呼,凤凰将出,天下安宁。”七郎声辞激烈,略显颤抖的读完后发现背面还有一行诗,便接着读到:“怀孔子,独上云霄望九州,江山代代有人收。吾观凤鸟出丹穴,飞向人间报孔丘。”七郎声情并茂,叹不绝口。四下里也早已是哗然一片,或赞叹,或感慨。“这,这是那一位官人所写,请站起身让小人认识一下。”

宋希文道:“小哥,你刚刚已经见过我了,我就是宋希文”,七郎抬眼仔细向希文打量了一圈,点了点头道:“好的,小官人,你这篇凤凰赋和这首诗写的可真是,真是让小人惊叹,没想到今日的一个作诗会竟然能出现这样令人震撼的长篇大赋,还有这诗,也让小人读来荡气回肠。飞向人间报孔丘,飞向人间报孔丘”。。。七郎反复念着,把这篇文章悬挂在了集贤台的榜首之处。“诚谢小哥夸奖,不敢当,这还多亏你们出了这样的一个题目,不然,我也写不出来。”七郎笑道:“小官人不必过谦,你的名字小人记下了,有空可常来我们评斋馆吃茶。”宋希文点头依诺。那七郎继续往下念去,这一念直到日过晌午,到了未时方才结束。众人始觉腹内空空,才想起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随着那七郎一声退场,众茶客纷纷起身,或返家,或他处乞嚯,或仍在此就食,顿时一片哗然。宋希文亦觉腹中饥饿,起身出得门,朝东街走去。

宋希文出得门来,未行几步,听得身后有人呼叫自己,转身看去,见是那位叫郑益的考生,宋希文对他的印象比较深刻,对他作的诗更是记在心头。郑益走过来,二人相互寒暄片刻,相互介绍了姓名年纪,郑益便道:“希文,你今日的文章写的真是精彩,诗也是立意高远,我自以为自己写的还不错,可比起你来那真是没得看了。飞向人间报孔丘,志存高远啊,像我,就考虑没那么多了,只想着考取个功名罢了。“希文反而苦笑道:“子进兄,你过誉了,折煞于我啊,写文章时我虽然凭着意气如此写,也如此想,但未必做得来。大家写的文章都很好,我只是写的虚华些。”郑益道:“虚华?希文,你写的可不虚华,反而很是厚重,我是真心夸赞你,你这诗文自不必提了,就是不知道今年的策论是什么,若是你策论也能做的好,那今年的榜上龙头必然是你宋希文三个字。”“子进兄,千万别这样说,这种话可不能先言,言则失势啊,考场上只需全力以赴便可。我是最怕别人捧我,一捧我我就飘飘然了。”郑益笑道:“哦,原来你还担心这个,这倒是,好,我以后不吹捧你就是了。”希文道:“那是再好不过了,对了,子进兄,我看你作的诗很是自信满满,就是看重了功名些,我们读书人可不能只专注于此啊。”郑益笑道:“希文啊,我长你几年,比你多了经历,你现在衣食无忧,仕途还未开始,自然雄心大志,可不懂我们这些时运多舛之人的苦楚。”

“衣食无忧?子进兄,你是不知道,我家中可比你艰难的多,若是此次不中,估计得回去务农了。”

“既是如此,那你更该看重功名。我今年已经是第三次来参加科考,前两次都没有中榜,家中愈显艰难,其实我祖父当年也是朝中大官,只是在当年岳飞案中受到了极大的牵连,致使家道中落。而且这几年应试的主考官是礼部尚书李灵运,这李灵运是当年秦桧一手提拔上来的,我怀疑我之前两次落榜很可能因为祖上的原因。”

宋希文大惊:“竟有这样的事?本朝的科考试卷不都是糊名的吗?而且中间还有书吏誊录,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郑益笑道:“希文,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糊名誊录只是针对冒名顶替,考前行卷之举,却无济于暗箱操纵之风。我们考前要向贡院投交各州官给推荐的保状,这保状上清楚的介绍了我们考生的家族信息,我这祖上曾得罪于秦桧,我估摸着主考官还未看到我的卷子就已经被秦熺告知落榜了。所以啊希文,有时候文才武略好不一定能中榜,你可知道陆游?”

宋希文答道:“当然,我便是在山阴出生的,说起来与陆先生还算同乡哩,只是未曾见过。”郑益道:“那你可知陆先生当年参加考试便是因为秦桧的缘故而中途落榜。”宋希文摇了摇头。郑益接着说道:“当年陆先生参加锁厅试之时,主考官陈之茂对陆先生的文章是赞不绝口,列为第一,然而不幸的是同时参加考试的还有秦桧的孙子秦埙,秦桧不住警告陈之茂,让他将秦埙的文章列为第一,陈之茂不堪压力,但又不忍陆先生文章至于其下,便将秦埙列为第二,那知这秦桧仍不满意,便在次年的复试中在陆先生的试卷中做了文章,以一个喜论恢复的名头将其直接革名,不过虽然陆先生革名了,但最后的状元依然不是秦埙,可谓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了。”宋希文听郑益说完,心中颇为震动,唏嘘不已。两人一路相谈甚欢,最后在一家“三元楼”酒店中进食,二人食足饭饱之后一同返回清和馆中。

次日,天刚蒙亮,郑益便再来寻宋希文,非要带宋希文去临安城最大的酒楼会仙楼吃饭。宋希文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二人携手来到城东的东街巷,这城东的东街巷是城东最奢华之所,与之西街多有不同,西街多美食面点,瓦肆杂卖,而东街则多酒楼妓馆,香药铺席,花坊钱陌,来往车马行人终日络绎不绝。宋希文跟着郑益一路走来,见得是锦绣盈都,花光满目,宝骑交驰,彩棚夹路,绮罗珠翠,户户神仙,画阁红楼,家家洞府。宋希文不觉呆住,这东街与之西街不过三五百米之隔,竟然奢华至此。自忖到此垂将一月,竟没有来至此处,不由得又是一阵叹息。不久,二人来到会仙楼,宋希文抬眼望去,真个是气宇非凡,沉轩壮阔。进得楼来,见楼内有百十分厅,每处皆以彩幕繳络,铺设珍玉、奇玩、匹帛、动使、茶酒器物,四壁皆挂有名人画作书法。二人走上二楼选了一个“兰”字包厢,二人刚坐下,便有童仆端上注碗一副,盘盏两副,果菜碟各五盘,水菜碗各五只。又有酒博士来点酒,郑益招呼几声,那酒博士便上来一壶温酒。

宋希文道:“子进兄,怎么我们还没有点菜,这五奴儿就给我们上来这许多瓜果?”郑益笑道:“这才配得上这会仙酒楼的排场,你可别小看这几盘瓜果,可价值数十两银钱。”宋希文听完大惊:“数十两银钱?这,这怎么可能?寻日里普通的店铺吃上一顿一两也都够了,这怎需如此多钱?”郑益笑道:“希文,别老叫我子进兄,直接叫我子进即可。”希文依诺,郑益接着说道:“这会仙楼可是临安四秀啊,那肯定是豪奢至极的,来这会仙楼的人,只要坐下,那不花费百两银子是走不出去的,这里的菜食倒先不提,仅是这些酒水茶果便昂贵至极,且都是必点之品,之所以如此亦是使顾客多花些银子,但来此会仙楼的客人往往非富即贵,故而也不在意多花这些银两。”宋希文叹息道:“如此,那我们何必来这里吃?”郑益道:“希文,你我一见如故,我很喜欢你这人,愿意和你结交为知心朋友,而且这会仙楼里的很多菜食是别处没有的,我有心想带你品尝这临安第一酒楼的美味”。

宋希文很是感动,那日在评斋馆宋希文之所以对郑益印象深刻,实在因为瞧不上他写的诗,处处带着功名利禄之心,希文平日里遇到这类人都是敬而远之,奈何这郑益出门便寻上自己,希文原本只是与其客套一番,不想与其深交,那成想这人颇为热情,对自己一片赤诚模样,使得宋希文既不好意思,又盛情难却,到最后反而觉得此人很是率真坦诚,不似自己初时揣度的那样,不由得又有些羞愧。如今见他又破费带自己来这会仙酒楼,心中颇为感动,忙道:“子进,话不言多,谢谢你的盛情相待。”郑益摆了摆手,点头一笑,示意领受了。

希文也一笑,接着问道:“对了,刚刚你说临安四秀,除了这会仙楼,还有上哪三个?”郑益道:“这临安四秀,秀的不是风景,而是临安的四处楼馆,除了这东街巷的会仙楼,还有就是昨日你所在清平坊的评斋馆,另外两个,一个是城南如意苑的风雅阁,一个城西仁美巷的善花堂,此四处为临安四秀。”宋希文道:“可昨日的评斋馆并没有这里如此夸张奢侈,只是比寻常茶舍略贵些许。”郑益答道:“这个嘛,这四秀主打的风俗不同嘛,这评斋馆主打的就是评斋,以说书讲史,煎茶唱曲著称,而这会仙楼则主打的就是丰富的美食,奢华铺张的环境,多为达官贵人所喜爱,像我这等贫苦人一年也就来一次,今日正巧便宜了你。”

宋希文越听越新奇,接着问道:“那另外两家呢?”正问着,又有五奴前来点菜,宋希文拿起菜谱,不由一惊,这菜谱上的菜系竟有数百种之多,当下便对郑益说道:“子进,还是你来点吧,这许多菜我也未曾见过。”郑益便接过菜谱与五奴指画。郑益点完菜后对希文笑道:“看不出你对这临安的玩乐还很是关心嘛,不过我也不多说了,以后你自己去瞧瞧便知道了,我跟你说些正事。”

宋希文点头示意,继续听郑益说道:“今日离我们春闱考试还有两个月之多,我昨日回去听人告知,今年的主考官还是这个李灵运,三年前我没有中榜,这两年父亲把家财凑了些,帮我在朝中找了不少人,终于有人帮我给吏部尚书沈注写了一封推荐信,这沈注亦是秦熺一派,当年也是秦桧一手提拔上去的,这沈注昨日给我回信,说已经给我推荐给了李灵运,让他记下我的姓名文章,说我今年必能中榜。”宋希文听到这里大惊失色,低声说道:“子进,这可是舞弊啊,你自己做的文章也很好,凭自己本领便能中榜,为何,何还要做这种事为情?若是那天东窗事发,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郑益道:“希文,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是真把你当做朋友才这么跟你说这些的,我欣赏你的才气,希望你我都能中榜,他日一起朝中共事。我昨日不是跟你说过嘛,这个中榜不是你诗文策论写得好就能上的,今时不同往日啊,现在是秦熺当政,朝中大半官员都是他的人,谁能中榜都是他说的算啊。你听我一言,我准备把你也推荐给沈尚书,到时候你花些银子备些礼品给他送去,我担保你能一举中榜。”宋希文听完有些不悦:“子进,我是不会做这种事的,我根本就从来都没想过这种事,从来都没有,你现在跟我说要这样,我无法接受。我相信只要文章策论写的好,那秦熺又能如何,难道真就能只手遮天?”

郑益苦笑道:“希文啊,看来你这些年只是读书,未曾知晓这朝堂上的事情,我也很难与你说的明白,就像那日评斋馆有人提到的李林甫,杜甫那样有才华的人在李林甫的选拔下依然被剔除,难道杜甫文章会写的不好吗?或许非得等你经历几次挫败才知道我今日对你的好意。”宋希文道:“你说之前考试落榜是因为秦熺一派从中作梗,如今你为了会试顺利出钱打通关系我,我不拦你,但秦熺是大奸臣,那李灵运估计也是什么好人,你绝不能与其交好,中榜后便不再与他们联系。”郑益道:“那是自然,我只是为了春闱能中榜,中榜之后自然不再看其脸色,你可不知为了考这个功名我们家这些年付出了多少。”

希文心中还是有些许别扭,心下琢磨了会儿,正欲答复,见门外走来一众童仆,端着各色主食面点,菜肴汤汁。霎时间便摆满来整张桌子,宋希文看去,见有“百味羹,假元鱼,白肉,夹面子,羊头签,炒兔,姜虾,烧肉干脯,猪羊荷包”等菜,还有一些叫不来名字的菜系。郑益一边招呼着希文吃,一边给希文倒酒。希文在外本从不吃酒,但见对方盛情相待,实在无法启言拒绝,便也跟着一杯饮下,只觉得胸中一片火热,连忙吃了口百味羹,方觉好受些。郑益接着道:“希文,今日是我请你吃酒,刚刚那事我们暂先不提了,我也不想勉强于你,等你那日后想得开了再跟我说,来,我给你倒酒。”宋希文点头答应,二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从辰时一直吃到了晌午时分。饭毕,宋希文已经醉的摇摇晃晃,当下不便回行动,寻思若与之同行,郑益还需照顾自己,便借言让郑益先行离开,郑益因还有事务在身,也不勉强,对着希文嘱咐几句便离开了。希文因初次饮酒,头晕目眩,便在包厢中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有人在一旁呼叫自己的名字,宋希文迷蒙中醒来,见一老姥坐在身旁,那老姥见希文醒来,便凑上前问道:“小官人可是宋希文?”希文大惊:“大娘怎知?”那婆子乐道:“真是小官人在此,不瞒你说,老婆子是每日给评斋馆、会仙楼等地送瓜果菜蔬的,昨日小官人在评斋馆作赋之时,老婆子正好在场,看小官人文采抱负了得,技压四座啊,老婆子刚从评斋馆过来,小官人的文章已经传遍了清平坊了”。

宋希文锤着头道:“原来是这样,但不知道大娘找我何事?”这婆子道:“小官人,你这文章写的这般好,不知有多少人喜欢呢。”宋希文听得不明不白,没有答话。只听那婆子又说:“我有个女儿,昨日看了你的文章,也拍手称奇,想见上小官人一面呢?不知,不知小官人可否赏个面与小女见上一面?”宋希文刚刚醒来,酒劲健在,有些直性地说道:“那倒不必,一篇文章而已,为何要见面?再者,你不是说今日才传开的吗?你女儿这么快就见到了?想来离此处也是不远,若真见面,我此刻又不走的,你带他来见我就好。”那婆子赔笑道:“小女不在此处,是老婆子把你昨日所做的文章说给小女听的,虽然记不全,但也能讲的一二,只这一二就已经让小女赞叹不已了。”

宋希文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垂头不语。只听那婆子又道:“小官人已成家了没?”宋希文斜着脑袋眯着眼看着婆子回道:“当然没有,还早哩。”那婆子喜道:“如此甚好,小官人,我给你介绍个娘子如何?”希文一震,随即笑道:“不会是你女儿吧?”那婆子殷勤道:“不瞒小官人,我夫家姓薛,早些年患病走了,只留下一个女儿,我这女儿名唤锦娘,生得一副好容貌,又自小识得些诗文经史,学得吹拉弹唱,性格也乖巧,我有意把他许给小官人,不知意下如何?”那希文酒后迷迷糊糊,那还有寻常之心志,听有貌美女子不觉为之心动,亦有心一见,便半推半就道:“婚姻大事岂可草草,且看双方是否互有心意,待他日我与他见上一面。”那婆子喜道:“如此甚好,不过不须他日,我家就在城西的钱湖门,小官人今日便随我回去一见。”希文见午时已过,推辞明日前去。那婆子那能错此机会,出门雇了辆马车,左拉右扯的拽着希文一起回去,宋希文在这半拉半扯中上了车,一并往城西驶去。正是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这不去则好,这一去便将身名败,流落临安无寻了。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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