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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评斋馆希文烹茶作赋,会仙楼薛…(1 / 2)

“东望少城花满烟,百花高楼更可怜。谁能载酒开金盏,唤取佳人舞绣筵。”那台上之人唱罢,茶馆四周上下茶客一阵欢呼叫好。片刻后,那人接着唱到:“黄师塔前江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这最后一句“可爱深红爱浅红”话音刚落,只听得有人喊到:“不对,不对。这唱的不对。”霎时间整个茶楼上下的目光全都转向了二楼的西南角,只见一身穿素色长杉的青年男子,正吃着茶面色悠闲的看着那台下唱曲之人。

那唱曲的伶工抬头问道:“敢问这位小官人,我方才所唱之曲那处不对,还烦请指出?”那男子答到:“你唱的自然是很好,只是唱的诗不对”。那伶工蹙眉道:“这江畔独步寻花六首是杜甫所作,并非我自己修改,难不成是杜甫写错了?”四下一片哄笑。

那男子左右顾盼一周道:“小哥说笑了,杜甫如何写错。只是你唱的这首的最后一句“可爱深红爱浅红”该如何作解?”那伶工答道:“这个,自是诗人发出的提问,是喜欢深红的桃花还是浅红的桃花了。”那男子听完摇了摇头,端起茶汤吃了一口。那伶工笑道:“小官人既有他见,自可说来,在场之人自有判断”。周围看客也纷纷附和示意。

“这个自然,刚刚有些口涩,容我再吃一口”,那男子说着,便再端起茶汤抿上一口,对着伶工道:“我猜小哥应是没有观察过桃花开谢的样子,桃花的颜色并非这棵树深红,那棵树浅红,而是每一片花瓣都是深红映着浅红。花蕊深处为深红,向外逐渐变浅,到了外圈,甚至呈现白色。杜甫写这组江畔独步寻花,是何等的留连欢喜,他说春光懒困倚微风,想来定是被这眼前的风光所打动,无比的沉浸其中,那里管得深红浅红,自然是都爱,何来更爱那个的发问?杜甫既是在江畔看花,那这江畔的花自然是一样的生长,断不会这一处全然深红,那一处全然浅红。只能是这深红浅红本为一体,何来爱深红还是爱浅红之说?故而,这句诗应该是‘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映浅红’,这江畔的桃花每一瓣都是深红映着浅红,也只有这深红中映着浅红,浅红中泛着深红,才是桃花最美的时刻,这样的花瓣才是最可爱的模样。故而可爱的是深红映浅红的样子,而非是爱深红还是爱浅红。”

这男子言毕,四下一片唏嘘,众人自相私语,而那伶工亦觉有些道理,便问:“小官人说的诚然在理,小人确实没有观察过桃花的开谢,然这诗乃是翰林馆最新修订的杜工部集中的,如何出错?天下人皆如此念得。”“书也是人写的,是人写的就免不了出错,孟子不是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况翰林馆的里的人也未见得个个都懂诗。”那伶人不语,这男子接着说道:“历代的经史集中都难免有些错误纰漏,这是在所难免的,正巧我家中也有一本唐人留下的歌集,那集中便有这组江畔独步寻花,里面写着的便是可爱深红映浅红”。四下又是一片哗然。那伶工道:“若真如小官人所说,那小人倒是很赞同小官人的看法,平日里读诗唱曲并未仔细琢磨这诗中逻辑,听小官人这一说,确是受益匪浅。我听小官人口音,应该不是杭州本地人吧,想来也是参加春闱应试的?”这男子答道:“小哥过谦了,我正是来应考的。”

这男子名叫宋希文,正是今年春闱应试的考生。希文生在越州山阴,长在舒州桐城,自小父母双亡,由父亲的结义兄长养大,希文称呼其大伯。希文还有一位异姓哥哥,也是大伯养大。今年还未开春,大伯便给希文收拾行囊马匹,安排希文提前进京备考,三个月的赶考期足足备了两年的物私。临行前大伯再三嘱咐希文须多刻苦读书,勿贪玩享乐,必能一战而霸,希文也都一一应下。

来到临安那日,已近二月。希文先在城北一家叫清和馆的旅舍住下,这清和馆是城北最大的旅舍,是专门为了每年参加会考的考生而建造的,每年来参加考试的考生大多也都喜欢住这里,正如旅舍的名字一样,这里十分的清和闲雅,十分适合考试备考学习。

宋希文却不喜欢总是待在旅舍中,他自己已经如此这般学习了十数年,十分不愿这两月也如此这样过去,他这些年的刻苦读书使他对这次考试充满了信心。故而他不愿这两月给自己太大压力,他这些年都没有走出过桐城,他这次到临安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喜爱与新奇。

由于物私充足,希文每日都去城东闲逛一趟。城东是临安城最繁华的地带,这里汇集了天下诸般好物,诸般美食,诸般杂卖,诸般瓦肆伎艺,诸般歌舞妓馆,诸般茶楼酒肆。凡天下玩乐之荟萃,尽在此处。起初几日,希文常去西街巷一处玩乐,西街巷多美食杂卖,希文很喜欢这里的饮食,尤其是这里的茶饭。

这里的茶饭种类繁多,仅羹类,便有数十种,如百味羹、头羹、新法鹌子羹,三脆羹、群仙羹等等,希文大多未曾见过,故而常常来此享食。但这里焌糟闲汉过多,常来为希文换汤斟酒买物命妓,甚至有“打酒坐”的妓女不呼自来,筵前祗用,希文自小便不从饮酒,对歌女酒妓又望之惶恐,生怕那日着了道误了事,故而渐渐便不再来这西街巷,转去了清平坊。这清平坊原是旧沙皮巷,位于东西街巷之间,绍兴二十六年翻新重建,重建后因环境隽雅清和,故而不少商贾在这里开起了茶馆,说是茶馆,其实包含了美食,面点,说书,唱曲,影戏、杂剧等,不过唯独没有酒。若是有了酒,这里便不能叫清平坊了。希文常来此,这些茶馆的布置十分精致,处处都挂名人画,插四时花,卖奇茶异汤。这日,希文听说评斋馆有新增的唱曲,便赶来听,正巧便遇上了眼前的这位伶人唱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

那伶人见希文也是应考之人,面露喜色,说道:“果是今年的考生。小官人学问严谨求实,倘若此次中榜,那将是翰林之材。”说着,便转身对着四下茶客一个作揖道:“本来清平坊的茶舍这两月表演的都是说书讲史,但由于今年的春闱从二月推迟到了四月,故而很多考生有时间来我们评斋馆吃茶,我们知道各位小官人常年读看经史,对我们的讲史向来不爱,这才把这个月的说书改成了唱曲,希望各位官人能够喜欢,若有不足纰漏之处,也请各位看管踊跃提出。刚刚这位小官人对江畔独步寻花提出的看法便很值得探讨,想来凭着我们评斋馆在临安城的影响力,小官人的言论不久便会传遍临安,到时自有翰林馆的诸相公为其辨谈。”不知谁吆喝了一声,四下又是哗然。过了片刻,那伶人道:“今日的唱曲便先到这里。下面我们评斋馆有一个新的活动,我们想请在场参加今年春闱的官人们为评斋馆做首诗赋,作为感谢,今日的茶水点心给大家全部免除。届时大家的诗文会挂在我们评斋馆的集贤台上,优秀的文章自然会被临安老少争相传颂,他时各位官人高中,我们馆也能榜上生辉。”

四下的茶客多是来应试的考生,听到这话都欣然接受。也有不是考生的茶客显得有些不悦,对着台上的小哥问道:“小七郎,你们这么搞作何意思,除了这些小官人,我们老茶客难道就不会舞文弄墨了嘛,给他们免茶水不给我们免茶水,这样子以后可不兴再来你们这里。”这伶人小哥姓方,名唤七郎,是临安城最有名的伶工,天生一副好嗓子,精通各种乐器,又善写诗文。故朝中诸相公大臣常请他入府演奏,久而久之,上到皇宫内院,下到街坊里角,大家都识的他,因送他个名号叫“小李龟年”。这七郎笑道:“大官人说的那里话,小人的意思是今日在场的所有人的茶水费用都会免除的,至于为何只请今年的考生作文,是我们东家决定的。不瞒各位,这几年的春闱考试,很多贤才杰俊是经常意外落榜,致使贤良之人累身于野,而家境贫寒的学生则往往因未中金榜而转身投入农务,百工,商贾之中,荒废了数十年的苦功。我们评斋馆作为临安城最大的茶馆,很想打造一个集贤台,让那些真正的才俊有机会在这临安城中博得一席声名,使官家和朝堂中的文武相公也能关注到他们,尽用其材。”

七郎话毕,楼馆上下掌声四起,纷纷称好,连连夸赞。

在二楼西北角的一位青年考生道:“七郎说的好,评斋馆不愧是咱们临安第一馆,有如此为国之心,我是感慨良多啊。想当年玄宗选官想诏求天下士子才人,就派李林甫作选拔人,对各地来参加考试的士子进行了全面的筛选,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人被选中,自己却上报玄宗说了句“野无遗贤”,可怜这次考试中就有大诗人杜甫,杜甫颠沛流离一生,这李林甫可谓是功不可没,有他这样的宰相,唐朝怎能不衰败,我看要是把你们评斋馆的东家调去作宰相,那杜甫这样的士人又怎么会累身于野。”

七郎点头应道:“正是如此,我们东家从前也是参加过应试的考生,故而深知其中的腌臜之处。所以才考虑做一个集贤台来帮助那些“遗贤在野”的人。”

只听有人言:“如今李林甫遍地都是,而店东家却少之又少啊。”又听得人言:“你这话可别往下说了,小心惹祸上身啊。”一时馆中纷然躁动。

过了一会儿,一楼客厅的中央有一人起身说道:“大家静一静,我们还是听七郎接下来要如何安排。”那七郎接道:“大家静一静,我们回到之前的主题,还是请各位应试的考生写篇诗赋,我们会给写的好的文章进行宣传。”说着,转身吆喝出台后的众小厮,让他们取来笔墨纸砚,给各位考生送去。一人喊道:“我们写什么呢,七郎给我们出个题目吧。”大家纷纷附和。七郎笑道:“也好,那我就给各位出个主题,各位来到这临安赶考,有的第一次来,有的来了多次,大家还记得各自参加科举的目的是什么?我想就以自己这些年读书的理想和志向作篇诗赋如何?”

众人听到都觉得有些出乎所料,但并非难写的题作,也都欣然接受了,于是各自拿起笔墨或思索或书写。半晌过后,大多数人都已经作完,众小厮取回笔墨,把各位考生写的诗挂到了戏台帘幕上方的鱼板上。七郎道:“承蒙各位官人支持,今年春闱考生的第一场考试竟是在我们评斋馆,看来我们评斋馆马上就要变成贡院了”。四下一片唏嘘。七郎笑道:“好,请各位官人和其他在坐的客官坐好,我们一起来赏读大家的作品。”

坐在一旁许久未说话的宋希文突然打断道:“等一等小哥,我这茶水已经凉了,既然是评诗品鉴,不知能否给我们赠上一杯好茶,我们边吃边品啊,小哥可做得了主。”七郎道:“哎呀,正是如此,小官人提醒的是,是小人的疏忽,我这就为各位准备茶汤”。话毕,向众小厮低语了几声。没过多时,众小厮提着白气腾腾的金色锅炉向各位茶客走去。七郎道:“各位,这临安城的茶馆中,从来都是煎茶和煮茶两种吃法,我们馆中还有一种烹茶想来各位还不曾吃过,这是姑苏独制的金锅烹茶法,全临安城仅我们评斋馆有此制法,今天便请各位官人品尝我们家的烹茶法做出的茶汤。”正说着,众小厮已经挨个给茶客换盏,并介绍起吃茶之法。宋希文在一旁听着,觉得甚是新奇。

那七郎接着说道:“各位官人吃好,小人这就给大家一一赏读诗文。第一篇,《治学》,张颐作。。。”四下茶客都开始认真听着。大多是写求官治学育民之志,也有写收复河山之愿,光宗耀祖之思云云。大家或喝彩或唏嘘或戏笑,一时间茶馆内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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