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亦侬心惊又无力,想着这日后回到禺山,还如何与绿槐相见?想必日后那雪俏也是要时时飞来询问的,他再也不能理直气壮地去薅绿槐的树叶子里,他甚至对那雪俏都得礼让三分。这么想着,花亦侬又问“你买那树做什么?”
千不还脸上表情沉静下来,看着那虚假的圆月,说“仙人也看到了,这院落之中,魂魄众多,但驱鬼之事讲究一个驯服,可有一位烈鬼,无论如何,我都降服不了。”
“降服不了就放了人家,也好让人家去投胎做人。”
千不还摇摇头,说“她已不似别的魂魄,已没了再世为人的机会。”这么说着,千不还就站了起来,将花亦侬等人引着往院落深处走去。
穿过一层又一层的纱幔,走了一阶又一阶的潮湿石阶,一直向下,廊芜脚下的镇魂铃又叮叮作响。千不还瞥着她的脚,问“你当真是个神物吧?”此话吓了廊芜一跳,生怕他也把她买了,随即躲在了花亦侬身侧。
花亦侬斜觑千不还,说“你休要吓她,还是个孩子,胆子小的很。”
千不还笑声再起,问“仙人带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东西……”说着又瞟了一眼念念,说“带这么两个来路不明的东西在身侧,不怕有个万一吗?亡灵最是会反噬人心了。”
“人心换人心,我从不将人心分级划等,她叫了我阿爹,他叫了我师尊,就是我们家的孩子,自跟半侬、小鹿是一样的,都是我的家人。”
“家人……”千不还又暗暗笑了起来,想着,他的家人,现在也只有这满庭院的飘浮魂魄罢了。
好不容易来到地下阴冷潮湿处,地底的风吹拂上来,透着凉气,廊芜就又打了一个喷嚏,这声喷嚏惊扰了洞内关着的魂魄,锁链声起,锵锵作响,引了念念不满。
念念说“既为魂魄,竟还被你锁在这里,你也不怕作孽太多。”
千不还看着这浑身正气的少年,嘴角轻笑,说“我,本身就是个孽障。”
千不还说得轻浮,却引了花亦侬注意,花亦侬想与其迂回不如直接了当,也就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花亦侬问“听说,你是两个男人所生之子?”
千不还回头看了千不还一眼,眼神里都含了嘲讽,说“咦,仙人竟也如此听信小道消息,男人产子?怎么可能。”
“所以你还是女子所生?”
“当然,这世界万物,只有雌性才有繁衍后代的能力。”说着,千不还就指了指不远处被锁链锁着的魂魄。千不还说“我给她下了咒语,使她逃不出来,想要驯服她,我需要禺山之上那棵神树的枝干还有叶子。”
枝干、叶子,花亦侬心中一喜,这两样他都有,枝干,土地公给的木棍子就是,即使是绿槐年幼之物,但也是她的枝干不是吗,叶子,他还多的是。这么想着,花亦侬竟摆出了做交易的样子,花亦侬说“枝干、树叶,我现在就有,但我有三件事,想要你帮忙。一,替我遮掩这两个孩子身上的亡灵气息,我们要进幻化村。二,你本是幻化村内之人,需将幻化村的消息告知于我。三,听说您诊金极贵,想必敛财不少,我给你东西,你给我钱财。”
“这似乎很不公平……”千不还这说出来的话还是好听的,这没说出来的恐怕就是那句“仙人骗钱,不讲天理。”
正欲讨价还价时,洞内突然起了一声诅咒,那诅咒声清晰有力,“我以我永世不得重生之名起咒,咒你百年千年,咒你千年万年,咒你衰老无用却生命永无尽头,咒你终将死于亲子之手!”
咒骂暂停,千不还回身看着花亦侬,说“仙人可是听到了?这魂,用永世不得重生之名对人下咒,可见被咒之人是有多可恶。”
“雁南京,你不得好死!”洞内女声再起,念念就被那口中之名吸引了去。
雁南京……听到这个名字,念念眼神都发了直,口中不断默念,人也抖动起来,随后他竟不顾花亦侬喊声,靠近了被锁着的魂魄,但念念同为魂魄,就穿不过千不还设的咒语。
但即使隔着数米,那魂将锁链拽得咔咔作响,念念还是认出了她,她是母亲生前身边婢女,就是那位喊着“尘际冤枉,夫人冤枉”为求将军将头都磕出血的婢女。
“月姨……”念念声音颤抖,他怎么着都没想到,竟还有机会再见故人,而这故人将还念着他们的恨,竟同他一样还在恨着。念念记得,这婢女同母亲感情亲厚,情同姐妹,所以他从小唤她月姨。
念念一喊,花亦侬与千不还就摒起了呼吸,洞内魂魄也瞬间安静了下来,锁链声消,念念又喊了一句“月午,月姨,是你吗?”
锁链声稀稀拉拉,那声仿佛在往外走,等到四目相对时,名叫月午的魂魄竟也不可思议地问“尘际?”
“月姨……”当真是月午,是母亲的生前婢女,念念一直不知她后来去向,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婢女魂魄还尚在人间,竟也同在这幻化村外,她是否也是为给母亲报仇而来呢,她刚刚在给那无知无情的所谓的父亲雁南京下咒吧?难道那人的永生之身,竟是月午用重生之机换来的吗?
一时间,洞内起了悲伤,悲悲切切,似有女声吟唱,念念记得,这是他离家之前,每晚入睡前母亲吟唱的,月午在确认他是不是尘际。虽然这个名字念念已经不愿再提起,但再见故人,为让故人认出,念念还是承认了这个名字。
“月姨,我是尘际,雁尘际,我母亲原本姓柳,您是月午,我母亲的贴身婢女。”
洞内歌声暂停,锁链声再起,随着抖动,声音再次热烈起来,念念知道,月午想要挣脱出来。
念念回头对着千不还,说“放她出来!”千不还原地不动,少年的长枪又亮了出来。
念念怨气一起,周遭就起了风,千不还嘻嘻一笑,人却飘得远了一些。千不还说“打得过我,就放她出来。”千不还锁了多年的烈魂,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让一个少年带了去。
念念化身鹦鹉追了出来,花亦侬喊了一声“念念”也并没能让他回头,廊芜却先花亦侬一步追了出去,跑得脚上的镇魂铃再次叮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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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写完,随即发布,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