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五陵原-第五章(中)_ 御宅屋自由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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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中)(2 / 2)

赵俊良紧跟在马碎牛的身后。他发现马碎牛低着头走的很快,只在有牛粪和土质腐臭的地方认真观察。赵俊良似乎猜到了什么,心中一阵紧张,陪着小心问道:“钉冠蝥蝥是不是屎壳郎?”

“不是。”马碎牛斩钉截铁地说:“在我们这儿屎壳郎叫屎巴牛,也叫蝥蝥。模样长的像县长坐的小汽车,从头到尾黑亮光滑。头上啥都没有,只会滚屎蛋蛋。钉冠蝥蝥头长的像‘逼督,’头顶光滑凹陷,前头栽着多长一个钉子,像书上画的恐龙。它不滚屎蛋蛋,专门抢屎蛋蛋;一会儿见了你就知道了。”

赵俊良觉得十分有趣。虽然此后过了半个多月,他才得知马碎牛嘴里的“逼督”只是耕地时铁铧上能把翻起的泥土逼向一边的一块附加钢板,但当时那个蝥蝥界的强盗的尊容却让他无限神往。他搜索了所有有关屎壳郎的记忆,发现那些书本上讲解屎壳郎的知识虽然记忆尤新,但那个以粪为美食的家伙的模样实在已经很模糊了。只觉得那东西黑乎乎的,圆圆的有一枚杏那么大,在地下打一个洞,用来储藏粪球。头前是否有“钉冠”,书上好像并没有记载。他也回忆了所有关于恐龙的形象,隐约间猜到了可能是那个长的有点像犀牛的品种。突然听说屎壳郎能吃——虽说长着钉冠,但依然是屎壳郎——这让赵俊良很难相信,也很难接受。饥饿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但想到去吃屎壳郎,依然是腹内翻腾、喉咙眼作呕。

马碎牛检查了一堆堆的腐烂物,期间也遇到了好几个蝥蝥,但没有一个长着钉冠。他有些失望。说:“钉冠蝥蝥少得很,二三十个蝥蝥里头才能见一个有钉冠的。”明明和怀庆没了耐性,连忙证实说钉冠蝥蝥就是少得很,可遇不可求;言语中透露出希望马碎牛放弃搜寻的意图。秃子却兴致盎然,对马碎牛献计说:“还不如先逮上一个蝥蝥,杀开看一下,说不定肉也香得很呢!”

马碎牛说:“要逮你逮,我只逮钉冠蝥蝥。”

秃子四处张望,很快就在附近发现了一只正在紧张忙碌切割新鲜牛粪的屎壳郎,并将这个黑壳的巨无霸捏在手里。他一边详细向马碎牛询问宰杀的技巧和可食部分的解剖位置,一边欣赏着那只仰面朝天的屎壳郎做出的无谓挣扎。当他确信已经完全掌握了马碎牛传授的屠宰术后,他动手了。

他两手反向拧动,一把就揪下了屎壳郎的头,手脚麻利地拽下了它的肚腹和黑而发亮的背壳,当所谓的可食部分展露在大家面前时,却是只有绿豆大一块暗红色的丝丝肉。秃子骄傲地向大家炫耀着,他问马碎牛:“这和钉冠蝥蝥的肉一样不?”马碎牛很认真地看了看,又拿过来闻了闻,惊奇地说:“颜色、大小和气味都一模一样。”然后恍然大悟地叫道:“这狗日也能吃!”

于是,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秃子的演示把所有人开拓食谱新领域的热情空前高涨地调动了起来。大家分头走向四面八方,力求能有最大的收获。

赵俊良紧跟在马碎牛身边,他始终无法下决心向这种位列三甲的逐臭之夫下手。他觉得除过粪坑里的蛆和厕所里飞来飞去的绿头苍蝇以外,世界上最肮脏的动物就数屎壳郎了。

马碎牛也不去抓屎壳郎,他仍然在一心一意地寻找钉冠蝥蝥。

一只带翅的昆虫沙沙地飞了过来,它飞的笨拙而吃力,这莽撞的家伙一头就撞到了赵俊良身上。赵俊良,一把抓住了这个小动物。

马碎牛看了一眼说:“这是扁担。”

赵俊良仔细观察它。原来“扁担”是一种绿色的蚂蚱,它身体修长,大约有普通蚂蚱的两倍;尖头长脸,有着蚂蚱一样的长腿和长长的翅膀,却不似蚂蚱般肥胖臃肿。此刻,不知是飞翔劳累所致还是被人捉拿后过于紧张,它那硕长的肚皮一涨一缩地起伏着。

“它从哪里飞来的?”赵俊良问。

“苜蓿地。前边有一大片苜蓿地,这碎怂一定是从那儿飞过来的。”

“苜蓿地里‘扁担’多吗?”

“多的很。就是不好逮。三尺高的苜蓿纠缠的像毡,人在里边就没办法走动。”马碎牛解释说。

“围着苜蓿地逮还不行吗?”

“这到可以试试。”

赵俊良左右搜寻,附近不但有几只这样的“扁担”,而且还有被马碎牛称做蚂蚱的蝗虫。虽然数量寥寥,但赵俊良坚信苜蓿地周围像这样的昆虫一定不会少。他太急于吃到肉了。对于马碎牛为了证实所言不虚、契而不舍一门心思要找到钉冠蝥蝥的举动也失去了耐心。

“碎牛,放着满地的蚂蚱不捉,为啥非要去找钉冠蝥蝥呢?我建议今天先逮些蚂蚱回去过肉瘾,钉冠蝥蝥的事以后再说吧?”

“行麽。”马碎牛很不情愿地应下来。他大声呼唤,很快就把散落在周围的几个人叫到了一起。

秃子炫耀战果:他已经拥有六七块绿豆大的蝥蝥肉了,他把它们放在手心,就像吝啬鬼把钱含在嘴里。其他几个人也战果不菲,或多或少地都有收获。惟独马碎牛和赵俊良两手空空。

“逮蚂蚱。”马碎牛只说了三个字。五虎将“呵呵呵——”地叫着,提着篮子赛跑一样冲向了不远处的一块苜蓿地。

时逢盛夏,苜蓿地里到处都是蚂蚱。但这些蚂蚱或是“扁担”只躲藏在开满紫花的苜蓿丛中,苜蓿地以外却又不如赵俊良想象的那么多。

“这苜蓿人能吃吗?”赵俊良问。

“以前能吃,现在不行了。老了,只能喂牲口。”马碎牛说。

望着相互交叉缠绕却又密不透风的苜蓿地,狗娃说:“满地的蚂蚱,咋逮呢?”

怀庆说:“拿土块往里砸,说不定他们就飞出来了。”

“说不定?说不定还越飞越到苜蓿地中心了。”秃子的疑问听起来很有道理。

马碎牛一直留意着赵俊良的表情,他看到这个城里娃只是望着苜蓿地沉思,丝毫也没有退缩的意思,说道:“大家都住嘴。既然我们现在有了军师,那就让军师先发言。赵俊良,你说:咋样逮这些蚂蚱?”

赵俊良猜到马碎牛是想试试自己这个所谓的军师有几斤几两,笑着说:“好办。派一个身体灵活的人先悄悄潜伏到地中心,然后脱下衣服扑打苜蓿,这样,蚂蚱就会往外飞了。”马碎牛吩咐秃子:“秃子,你最瘦,身体也最灵活,鼓上蚤也不是白叫的——你到地里去。”秃子就兴高采烈地趟平了一米宽一条路,跳跃着扑进了苜蓿地中心。

像腾空而起的蜜蜂,又像四散逃窜的野兔,苜蓿地里的蚂蚱毫无方向地飞向它们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五虎上将放下手中的篮子,蹑手蹑脚地跟在蝗虫背后,在一望无际的农田里毫无方向地追逐着蝗虫碧绿的身影。游戏以及蝗虫身上可食用的瘦肉刺激的每一个人都奋勇向前。

捉蚂蚱的过程是很累人的,你得追着它的翅膀奔跑。但捉蚂蚱的过程又是欢乐的,捕猎时的紧张、失误、懊悔和随之而来的愤怒、惊喜和穷追猛打都给他们带来了无穷的乐趣。有趣的是所有的蚂蚱都笨,捉起来并不十分难。它们辜负了上天赐予的复眼和那长长的极有力度的大腿,更不要说还长着一双可以飞翔的翅膀了。

唯一的麻烦是苜蓿。偶然闯进去,这些纠缠在一起的半人多高的枝条就一次次地将他们绊倒,并在他们倒地后扑头盖脸地将花粉洒落在头上、脸上和身上,六个人满地打滚时喷嚏连天。

时间不长就累的满头大汗。不但赵俊良跑不动了,五虎上将也一个个气喘吁吁。大家笑容满面有意识地往一起聚拢,拣个田埂坐了下来。

“像吃蝎子那样吃吗?”歇息下来时,赵俊良问。

“不是,”马碎牛说:“像吃钉冠蝥蝥一样。这狗怂一肚子的绿屎,要拽下肚子、揪下翅膀、拔掉腿和头,只吃中间胸脯那一段——就是又平又光的那一段。”

“生吃还是煮着吃?”

“都不是。放些盐,在锅里干炒。”

六个人分别检视新一轮的战果,这意味着每一个人都失去了继续捉蚂蚱的兴趣。休息过后,明明提议再去沟道逮蝎子。哇的一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提上篮子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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