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例子。去年九月和一个来青岛参加日本文学研讨会的深圳朋友在酒吧喝酒,朋友对我说:“来了青岛,我才明白当年你为什么不去深圳而非来青岛不可。”
第二个例子。两个月前一位在东京住了半年的澳大利亚籍华人画家打来电话:“林老师,你猜我在哪儿啊?我在青岛,这回可算喘过一口气啦!”
第三个例子。日前同东京几个文人墨客聚会,一个在东大读博士的同门师弟忽然问我:“青岛海洋大学干吗改成中国海洋大学?岂不改回第三世界去了?又不是张家口海洋大学!”
第一例说青岛比深圳好。这个自然。深圳有什么好?除了崭新的水泥古董“世界之窗”别无醒目景点。第二例说东京不如青岛。东京大楼密密麻麻数不胜数而绿树稀稀拉拉屈指可数,是让人喘不过气。第三例好像是说青岛好于中国,逻辑诚然不通,但意思不难明白。
(bsp;下面说我自己的看法。四年前我从工作了一二十年的广州调来青岛。不少朋友为之费解:如今都“孔雀东南飞”,你何苦“北上抗日”,岂非倒行逆施?个中缘由细说没完,这里只说三小点。其一,在广州的公共汽车上如若主动让座,对方十有###投来狐疑的目光,仿佛在说这小子是不是别有用心——一个行善都行不通(亘古未有之也)的城市;其二,据我观察,广州小巷里的街树至少有一半被住户用水泥把树干底端封得严严实实。何故?“树”者,“输”也,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一个破坏绿化缺乏爱心神经兮兮的城市;其三,住宅公寓宿舍楼大多用铁棍封窗,名曰防盗网,纵然居二十八层之高亦莫能外,致使刚建好的漂亮公寓刹那间百孔千疮惨不忍睹,俨然新穿的皮尔卡丹惹了满身“创可贴”——一个人人自危户户铁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城市。而青岛不至于吧?铁窗生涯者除了一楼偶尔可以见到,每次见到我都坚信此人笃定是从广州调来的。
关于城市整体风格,我想概括为两个字:洗练。北京大气,上海新潮,武汉雄浑,西安古朴,杭州秀丽,苏州典雅,大连刚健,南京伤感……而洗练者,非咱青岛莫属。无论楼宇的造型与色调,还是街旁的雕塑与飞石,甚至每一道围墙的款式、每一块绿地的配置,无不透示出简约和谐的美学追求、洗尽铅华的文人画韵致以及超拔尘俗的精神指向……近来“小资”风生水起,凡事讲究格调。诸般格调之中,愚以为当以洗练为上。
环境感染人。我是兼职翻译匠,翻译一直不屈不挠地鼓捣,而尝试自己写点什么则是来青岛之后。或散文或随笔或小品,虽然体裁不伦不类行文颠三倒四,但运笔之间每觉奇思妙想纷至沓来——盖青岛格调风水所使然也。反正我是决心赖在青岛不走了,哪里也不再流窜,东京也好纽约也好香港也好。
事情总得有人做:怀念李芒先生(1)
“大和多岭峦,香具最神秀。凌绝顶,望国畴:碧野涌炊烟,沼海舞群鸥。美哉大和国,妙哉秋津洲。”——当我给研究生讲课引用李芒先生译的这首万叶和歌时,心里不禁一惊:倏忽之间,李芒先生已经离开我们四年了!
我清晰记得四年前那个令人沉痛的日子。那是十月最后一天的下午,社科院外文所打电话告诉我:李芒先生于10月30日21时16分在京逝世,享年八十岁。
往北京给先生家人打电话。得知先生辞世前没怎么遭受病痛折磨,安详地走了。
放下电话,我感到十分沉痛,一种近乎虚脱的沉痛。我从书橱拿出一个月前上海日本文学研究会第七届年会上(这是先生第一次缺席的年会,他给大会发来贺信并请求辞去会长职务)。先生托人捎来的刚刚出版的《采玉集》,又找出《投石集》和他翻译的《万叶集选》,打开有先生遗像那页,一起立在书架上。然后去外面山坡采来一束小小的黄色野菊花,放在先生遗像遗著前,默默肃立良久。
对我来说,先生不仅仅是我国日本文学界德高望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