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江山第一部-第四十九回_ 御宅屋自由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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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1 / 2)

唐皇帝吟词解忧愁

李学士出使求退兵

寿州被围,滁州、扬州相继陷落,泰州守将不战而降。周军在长江以北横冲直撞,兵锋所至,无坚不摧。攻城略地,如入无人之境,要不是有长江天堑横贯东西,挡在前面,周军只怕已然兵临城下,进犯金陵了。与此同时,吴越国也已经奉了柴荣的诏令,屯兵于两国交界之处,擎枪磨刀,耀武扬威,随时都会兵进南唐。南唐腹背受敌,岌岌可危,每天都有无数战报飞马送回金陵。李璟每天目睹丢城失地的战报,当真焦头烂额。日日夜夜提心吊胆,生怕有一天醒来,周军已经攻破了金陵。

这天君臣商议退兵对策,群臣都唉声叹气,一筹莫展。李璟叹息一声,道:“朝廷高官厚禄养着尔等,怎么到了危难关头,尔等都不做声了?”李景达大声道:“还商议甚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臣愿领兵讨伐周军。”李景遂道:“四弟稍安勿躁,淮南战场上周军攻城略地,无往不利。反观我军,守城大将们,阵亡的阵亡,逃跑的逃跑,真是一蹶不振。即便你挂帅出征,急切之间,只怕也难已挽回败局。”李景达闻得此言,犹是怒火蒸腾,吼道:“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似你这般说法,咱们干脆投降,或者坐以待毙算了。”他虽然攥拳揎臂,怒目吼叫,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但是李景遂却不生气,道:“三弟莫要动怒,且听我慢慢道来。”李景达道:“都火烧眉毛,迫在眉睫了,二哥怎么还是这么慢条斯理?你有甚么对策,就快说呀。”李景遂道:“亏你自诩知兵谙武,精通兵法,你不知但凡大战,离不开天时地利人和吗?周军深入淮南,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现在所以能长驱直入,无非使些偷袭的卑劣手段罢了,涂山和滁州之战便是明证。”此言一出,群臣纷纷说是。

翰林学士、户部侍郎钟谟道:“其实南唐不是没有能征善战的大将,刘仁瞻将军坚壁清野,据守寿州已达二三月之久,任凭周军怎么强攻硬打,也无法撼动寿州分毫。皇甫晖和姚凤二位将军虽然战败被俘,但是宁死不屈。皇甫晖将军终因剑伤太重,不治而逝,端的可悲可泣。”闻得此言,众人都唏嘘不已。李景达道:“好了,好了,现在不是离别伤情的时候。皇甫晖忠勇可嘉,朝廷也不会亏待他,该怎么旌表就怎么旌表,该重用他的后人就重用他的后人。眼下最要紧的,莫过于怎么让柴荣退兵。”李景遂转过身去,面对李璟,道:“陛下,臣有一计。”李璟喜道:“皇太弟有何计策?”李景遂道:“和谈。”李璟还没有询问究竟,李景达抢先道:“这算甚么计策?”

李景遂微微一笑,道:“三弟又着急了不是?”李景达见他似乎一点不急,一如既往地蕴藉儒雅,叹了口气,道:“二哥快说,你这个样子快要急死我了。”李景遂道:“柴荣出兵进犯南唐,无非是觊觎南唐富庶,想捞点好处。准备一些金银酒茶,和谈若是成了,柴荣退兵,南唐也没有多大的损失。”李璟问道:“和谈若是不成呢?”李景达也道:“是啊,倘若柴荣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谈不成呢?”李景遂道:“其实和谈也是缓兵之计,一来让柴荣误以为南唐怕了他,从而掉以轻心。二来立刻向辽国求援,言明厉害。辽国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周国日渐强盛,一定会出兵相助的。其实说来说去,力挽狂澜,不能倚仗辽国,还是要靠自己。我适才说过了,天时地利人和,柴荣一样也不占。南唐还有水军,再过一二个月就是梅雨季节了,到时候长江淮河水势暴长,水军的战船来去自如。周军再怎么骁勇善战,在河道纵横的淮南也没有用武之地了。到那时候,想不退兵也由不得自己了。”此计耗费并不算多,而且还能迷惑柴荣,争取时间,等待梅雨季节到来,端的天衣无缝。众大臣惊叹不已,交口称赞。

李璟如同在深邃昏暗的夜色之中看到一丝光亮,道:“皇太弟此计甚妙,立刻遣使与柴荣和谈。”又对文理院学士李德明道:“李学士,即刻草拟国书。”李德明应声说是。李景达知兵好武,受不得屈辱,一百个不愿意和谈,可是李璟已然下诏,气得蹀足捶胸,道:“一旦遣使和谈,柴荣势必更加气焰嚣张,请陛下三思。”李璟道:“虽是和谈,却也是以退为进的计策。倘若柴荣答应退兵,耗费些金银也无妨。”李景达咬了咬牙,拂袖而去。李景遂唯恐李璟龙颜大怒,替李景达辩解道:“陛下,三弟虽然无礼了些,可也是为了国家着想,你不要生气。”李璟道:“我与他兄弟连心,不会怪罪的。”

议完和谈之事后,群臣散去。李璟道:“皇太弟,随我去御花园走走。”李景遂应声说是,跟随李璟来到御花园。两人走上回廊,下面是清澈见底的湖水,一群金色鲤鱼在湖水里来回游弋,悠然自得。李景遂躬身道:“陛下,请你召回弘冀罢。”李璟见他又要请辞皇太弟之位,皱了皱眉头,正色道:“二弟,我册封你为皇太弟,可不是闹着玩的。待我百年之后,你便顺理成章继承皇位。我不会背信弃义,你也不要三心二意,安安心心做好皇太弟,替朕排忧解难。”李景遂道:“自古皆是子承父业,哪有弟弟继承哥哥皇位的道理?弘冀乃是嫡长子,继承皇位才是顺理成章。说句心里话,这些年来,我如坐针毡,倍受煎熬,请陛下召回弘冀。”李璟道:“弘冀是嫡长子不假,可是一点也不像我。”李景遂道:“弘冀素无过失,陛下不能因为不喜欢,而违背古制。”

李璟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周军进犯南唐以来,我一直心神不宁,今天好不容易心情好些,就不要再提弘冀了。”顿了一顿,又道:“南唐与周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柴荣平白无故悍然南侵。还颁布甚么《伐淮南诏》,大言不惭的说道:蠢尔淮甸,敢拒大邦。盗据一方,僭称伪号。欺人太甚,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他当真以为我好欺负,南唐好欺负吗?”李景遂沉吟片刻,道:“我想中原历经战乱数十载,民生凋敝,国势衰弱,悍然进犯,无法是想从南唐嘴里虎口夺食,捞些好处。这就好比一个穷得衣不蔽体,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恶棍,看到邻居丰衣足食,就眼红觊觎,忿忿不平了,就罔顾道义,明火执仗的掠夺了。”李璟恨恨道:“柴荣正是鲜廉寡耻的强盗恶贼。”

李景遂见他愤慨之情,形于辞色。激愤之余,面色煞白,胸膛起伏不定,劝道:“陛下息怒,你再怎么愤懑不平,柴荣也看不到。为今之计,是如何让柴荣退兵。”李璟道:“满朝文武,一个个都束手无策,还是皇太弟深谋远虑,想出了和谈的好计策。柴荣若是知足,收了金银,就该退兵了。”李景遂面带忧色,道:“就怕他野心勃勃,欲壑难填,志不在些许金银。”李璟瞠目道:“他志不在金银,难道当真要夺取淮南的土地?”李景遂摇头道:“他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遣使和谈,也是要摸摸他的底细。”李璟叹息一声,昂首远眺。

垂柳丝丝如雨,湖水碧波荡漾,幽兰翠绿欲滴。湖畔桃花、杏花,茶花争奇斗妍,竟相绽放。清风拂过,香气袭人。虽然景致如画,美不胜收。但是李璟思绪万端,哪有闲情雅致欣赏。和谈究竟能不能成?即便成了,也是屈辱,不值得弹冠相庆。万一不成,处于劣势中的南唐究竟该何去何从?当此国家危难之际,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捩转败局。自己身负千钧重担,踽踽独行。虽然身居九重,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可是谁知道自己这个天子做的何其之难?四月里的天气说变就变,适才还天清日朗,这时西风骤起,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在附近伺候的太监急忙取来雨伞,为二人遮风挡雨。俄顷之间,雨势转大,噼里啪啦坠入湖中,激起阵阵涟漪。李璟胸臆压抑日久,凭风沐雨,任凭太监怎么苦苦哀求,也不离去。

这阵暴雨突如其来,去的也十分匆匆。清澈的湖水变得浑浊,金色鲤鱼都早已到不知去向。被暴雨打落的花朵散落于地,落英缤纷。桃树、杏树上残留的花朵稀稀落落,残缺不全。尤其幽兰上沾满了泥土,再无纤姿冷态,素洁高雅之致,变得惨不忍睹。李璟心情低落之极,一如疾风骤雨后花残水浊的景象。他触景伤情,须臾诗性大发,吟道:“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栏干。”李景遂跟着吟了一遍,脱口而出道:“好词,好词!”李璟素来风雅自赏,偶然寻得佳句,心中颇为得意,问道:“皇太弟,此词好在何处?”李景遂道:“小楼吹彻玉笙寒这一句,吹久而凝水,笙寒而声咽,亦近亦远,亦声亦情。此句绝妙,必然传唱千古。”李璟亦有同感,不禁熏熏然如酲似醉。

一名太监道:“陛下、皇太弟,你们的衣裳都快湿透了,进殿换身干净衣裳罢。”李璟摇头道:“不忙,不忙,赶紧取笔墨纸砚来,记下适才所吟之词。”李景遂也道:“是极,是极,赶紧去呀!”生怕时间久了,忘记了刚才的词。两名太监不敢怠慢,急忙三步并作两步,搬来一张书桌,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一个研墨,一个铺开纸张。李景遂提起毛笔,道:“陛下吟词,臣弟书写。”李璟于是又吟了一遍,他话音刚落,李景遂也已经写就了,道:“陛下请看。”李璟凝目端详,但见字迹飘逸洒脱,形雅神秀,兼具行书和草书的神韵,笑道:“皇太弟的书法又精进了。”李景遂逊道:“陛下过奖了,臣弟的书法一般,不及陛下万一。”李璟微微一笑,道:“咱们是亲兄弟,你不必这样奉承我。你的书法在我之上,我的诗词在你之上,算起来还是平分秋色。”李景遂道:“‘小楼吹彻玉笙寒’一出,天下所有的词句都黯然失色,李杜白孟这些大家也要叹为观止,瞠乎其后。”两人皆醉心于诗词歌赋,当下纵论品评天下诗词。转瞬之间,将国难忧患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是夜李璟做了个噩梦,梦中周军已经兵临金陵城下。他伫立于城上观望敌情,但见旌旗遮空蔽日,四面八方全是周军,放眼望去,不计其数。衣甲鲜明,刀枪耀眼,气势雄壮,杀气腾腾。这时战鼓雷动,号角争鸣。周军呐喊吼叫着冲向城池,黑压压的如同潮水一般,吞天噬地。他心魄为之震惊,肝胆为之绽裂,向后疾退,忽然失足跌倒。惊醒过来,已是满身大汗,道:“来人,来人。”一名太监匆匆忙忙而来,问道:“陛下有甚么吩咐?”李璟道:“快去看看,周军到了城下没有?”那太监终于明白李璟做了噩梦,道:“没有周军的消息,陛下适才是做噩梦了。陛下安心,有长江天堑护着金陵,周军要渡过长江,除非生了翅膀。”李璟终于回过神来,自觉失态,道:“看来是朕多虑了,朕的衣裳湿了,给朕换件衣裳。”

次日李德明呈上草拟好的国书交给李璟过目,李璟但是开篇是‘唐皇帝致书于周皇帝,唐周比邻而居,世代交好。唐有何过失,以至于兵戎相见?’李璟摇头道:“这样写不好,开篇就诘问周国为何侵袭南唐,似乎我们兴师问罪一样。开篇先问候柴荣,还要加上一句‘吾愿以兄视之’”李德明和钟谟对望一眼,钟谟道:“这样不妥罢?柴荣比陛下小,以兄视之,恐要遭人耻笑。”李璟叹道:“柴荣兵强马壮,我伏低做小,也是出于无奈。”李德明道:“可是这样太委屈陛下了。”李璟道:“只要柴荣能够退兵,还南唐安宁,我受点委屈,在所不惜。”顿了一顿,又道:“耶律德光也比石敬塘小,石敬塘还认他为父。认柴荣为兄,也不算过分。”李德明和钟谟面面相觑,均想石敬塘为了一己之私,现在是为了挽救南唐,岂可相提并论?只听得李璟又道:“进献金银茶酒等物品,朕看够了,改好国书之后,你们即刻前往寿州,与柴荣和谈。”李德明和钟谟应声说是。

这日李德明和钟谟来至寿州行宫,求见柴荣。因为李璟一天几问的催促行程,他们只得轻装简从,快马加鞭赶往寿州,进献的物品则落在了后面。柴荣为了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加派了禁卫站岗。说是行宫,其实就是一座从前南唐的官署而已。南唐的官员虽然逃走,可是却带不走官署,柴荣加以利用,暂时做为行宫。他深知每一枚铜钱都来之不易,节俭惯了,每一枚铜钱都要用在刀刃上。因此行宫未加修葺,只是增添了用物,挂上黄色帘子,椅子铺上一张黄布,略具天子气象而已。

张永德带领李德明和钟谟走进行宫,他们眼见道路两侧每隔三步就有一个擐甲执兵的禁卫。这些禁卫都身形粗壮魁梧,束腹挺立,如同铁塔一般巍然屹立。看着这些面露凶像的禁卫,李德明心中发虚,钟谟则暗暗咽了一口口水。他们明白这是鸿门宴,只是临危受命,心中虽然憷惧不安,还是要硬着头皮走下去。一段不长的路,在他们眼里却是荆棘丛生,危机四伏。

走到殿外,张永德先入内禀告,道:“启禀陛下,南唐使臣求见。”柴荣淡淡道:“让他们进来。”张永德走到殿外,微笑道:“二位使臣,陛下请你们进去。”李德明和钟谟跟随张永德步入大殿,行礼道:“南唐使臣见过周天子。”柴荣明知故问道:“二位使臣求见朕所为何事?”李德明躬身道:“唐皇遣我二人与周天子和谈,请求退军。”言罢呈上国书。柴荣看了一遍,嗤之以鼻,道:“进献御服,金器一千两,缯绵二千匹,牛五百头,酒二千斛,看来李璟也不怎么大方啊。”钟谟道:“咱们二人为了早日与周天子和谈,因此先行一步,进献的物品还在后面,三日之内必到。”柴荣摆手道:“不必了,把这些东西都运回去罢。”李德明和钟谟面面相觑,猜不透柴荣的心思。

钟谟试探着问道:“周天子是不是觉得进献的物品少了?”柴荣却不回答,问道:“南唐的国库在甚么地方?”李德明和钟谟面面相觑,心想哪有一见面就问国库的道理?但是柴荣既然询问了,又不敢不答。李德明道:“回周天子,敝国国库位于皇宫西侧。”柴荣点了点头,对张永德道:“召集三军将士,让南唐的使臣见识见识周军的军威。”张永德应声而去。这时一名禁卫服侍柴荣更衣,披上山纹铠甲,腰间系上金带,双肩龙首护肩,戴上鎏金头盔,最后悬挂宝剑。穿戴完毕之后,张永德走了进来,道:“陛下,三军将士集结完毕。”柴荣点了点头,大步而出。张永德道:“二位使臣,请罢。”明明说好是双方和谈,现在居然变成了观军容。李明德和钟谟不敢违抗,随了张永德走出行宫。

柴荣骑马当先而行,张永德等人徒步紧随其后。放眼望去,远处黑压压数万士卒,无边无际。但是无论左看还是右看,队列都整齐划一,笔直的像一条直线,想见平日训练有素。李德明和钟谟对望一眼,都心中五味杂陈。南风吹拂,无数面旗帜迎风招展,而周军将士则肃然挺立,纹丝不动。刀枪在阳光照耀之下散发点点光芒,目为之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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