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议之间,一名衙役入内道:“禀告晋王殿下,王府里来人了,说道王妃快要分娩了,请殿下回王府。”柴荣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高兴的是符氏十月怀胎,终于要诞下孩子了。担心的是万一不顺,出了差池,该如何应对。他性情沉稳,没有因为家事而乱了方寸,神情一如既往地的平静,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待衙役退下之后,道:“咱们接着再议,要把好的地段留着民间,不能只是嘴上说说。新城建成之后,汴河上来往船只必定穿梭如织,汴河两岸的地段正是所谓的风水宝地,诸如这些地段就留给民间,自住也成,做买卖也成。”王溥道:“每户人家盖多大的房,都要定下规制,或以人口算,或以先后算。不然有人往河边一站,伸手画个圈,说道这片地都是我的,如此一来,别人不就没有地盖房子了?”柴荣颔首道:“是啊,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先丈量土地,务必做到分毫不差。街衢有多宽,何处是坊市,何地是官署,先要画出图纸。一言以蔽之,扩建新城,既是为国家,也是为了百姓。陛下不也说过,不可与民争利。好的地段尽量留给民间,官署选在僻静的地方其实更好。要是官署选址热闹繁华之地,整天耳闻目睹喧闹,反而没有心情处置公事了。”王溥道:“殿下所言极是,咱们立刻就办。”柴荣道:“扩建新城,既是开封的一件大事,也是大周朝的大事,望诸位齐心戮力,不辞辛劳,办好这件事。”众官员站起身来,异口同声道:“下官领命。”柴荣点了点头,道:“诸位分头行事罢,遇到难处就直言不讳,不必隐瞒。”王溥道:“扩建新城,利国利民,就算万难,下官等也要迎难而上。”
议完事后,柴荣回到王府。到了内室,只见婢女们神情慌张,穿进穿出,当下问道:“王妃生了没有?”一名端着热水的婢女回道:“还没有。”言罢进了内室。柴荣站在门口向内张望,可是隔着厚厚的门帘,自是甚么也看不到,只可闻符氏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声。他帮不上忙,只得内心为符氏鼓劲。过了一会,内室传出一阵婴儿啼哭之声。柴荣知道孩子终于诞生,长长舒了口气,深锁的眉头终于舒展。想进去看看符氏和孩子,但是知道里面还没有忙完,只得耐心等待。
几名婢女端着血水出来,稳婆也喜笑颜开的出来报喜,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王妃生了位郎君。”柴荣问道:“大人小孩都平安吗?”稳婆回道:“都平安,殿下可以进去了。”柴荣掀起门帘走进内室,只见符氏躺在榻上,脸庞和嘴唇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犹有汗珠,极其虚弱。孩子则睡在她的身边,不时啼哭一声。符氏微微一笑,道:“官人回来了。”柴荣点了点头,道:“夫人辛苦了!”符氏看着身畔的孩子,脸上洋溢着为人母的喜悦之情,道:“我不辛苦。”柴荣道:“夫人先闭上眼睛歇息一会。”符氏筋疲力尽,累的一句话也不想说,于是闭上眼睛。柴荣见孩子双眼紧闭,虽然小脸丑丑,可是与符氏有几分神似,当下抱在怀里仔细端详。正在这时,孩子嗷嗷哭了起来。临危不乱的柴荣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竟然没有办法。符氏睁开眼睛,道:“兴许是孩子饿了。”柴荣恍然大悟,传来奶娘。符氏道:“孩子要吃奶,你先回避一下。”
柴荣出了内室,差人去符家报喜,自己则进宫觐见。郭威得知喜讯,自是喜形于色连声说好,道:“我这孙儿满月之日,我亲自到你府上去一趟。”柴荣看出他的脸色越来越差,道:“父亲养病要紧,要看孙儿,儿过些日子抱进宫来,让孙儿给父亲磕头。”郭威道:“这是大喜事,就是病了也要去的。”董氏笑道:“我早就亲手做了些鞋子衣服,呆会就差人送到你的府上。”柴荣道:“让娘娘费心了,儿代孙儿谢过娘娘。”董氏道:“回去告诉符氏,坐月子的时候最忌生冷,一定要禁住嘴,切莫贪口。也不要伤风着凉下冷水,不然会落下病根。”柴荣道:“多谢娘娘关心,儿一定转告。”董氏道:“要不是陛下病了,少不得人服侍,我这时就想到你府上看看。”柴荣问道:“父亲生的是甚么病,怎么还没有好转?”关切之情,形于辞色。郭威笑道:“已经有了些好转,你不要担心了。”说这句话时,董氏神色一阵黯然,偷偷抹了抹眼泪。
只听得郭威又道:“扩建新城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柴荣道:“儿今天上午还和户部工部的官员商议此事,嘱咐他们详细勘察,务必做到分毫不差。再过不久,就可以动工了。”郭威道:“扩建新城,耗费必然无数,朝廷也不宽裕,你哪里有这许多钱?”柴荣道:“儿和众官员商议,朝廷能拿出来的钱也不多,能省一点是一点。如果自己出钱搬家,就把诸如汴河两岸好的地段留给他们,不仅如此,地方比以前的要大一半。现在看起来虽然吃亏,可是以后躺着都能发财,但凡精明之人,必定趋之若鹜。要是朝廷出钱搬家,不但地方和旧址的大小没有变化,也地处偏僻。”郭威沉吟片刻,颔首道:“这也不失为是个好办法,不过说到就要做到,不能失信于民,还要防着有人假公济私,从中渔利。”柴荣道:“父亲放心,儿现在第一要务就是扩建新城,要是有人敢假公济私,就是与朝廷为敌。出来一个,儿就抓一个,绝不姑息养奸。”
郭威见他气魄恢宏,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心中甚是安慰,道:“新城比旧城大了四倍有余,水陆汇通,建成之后,不输长安、洛阳,只可惜不知道我能否活到那一天?”柴荣道:“父亲春秋鼎盛,一定能看到新城建成。新城建成之后,父亲登上城楼,俯瞰千里江山,受万民朝拜。”郭威病势日渐沉疴,浑身浮肿,虽然御医不断更改药方,可是始终不见好转。他心里始终清楚,自知这是不好的预兆。为了不让柴荣担心,笑道:“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定然登上最高的城楼,俯瞰千里江山。”
次日,柴荣带领工部的官员重新丈量土地。他不辞辛劳,甚么事都亲力亲为,足迹遍布开封城内外每处角落。与此同时,还征发民夫疏通汴河、五丈河。扩建新城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民间自己议论纷纭,莫衷一是。
转眼到了柴宗训满月,前几日柴荣就得知郭威会御驾亲临,于是提前做好了接驾的准备。当天凌晨,开封府军马倾巢而出,封锁了皇宫通往王府的道路。福庆长公主、李重进、张永德、寿安公主等人在王府外翘首以盼,等待郭威的车驾到来。
过了一会,孙延希带领四名小太监走来。柴荣迎上前去,问道:“陛下和德妃娘娘出宫了吗?”那知孙延希摇头道:“陛下病重,不能出宫了。”柴荣闻得此言,不禁大失所望。孙延希又道:“这些是陛下和德妃娘娘赏赐给小郎君的礼物,请殿下收下。”柴荣当下命家丁收下礼物。孙延希道:“临出宫之前,陛下嘱咐,来了这么多宾客,不要惦记他,大家该怎么热闹就怎么热闹。”柴荣点了点头。孙延希道:“我回宫复命了。”柴荣道:“有劳孙都知了,请你转告陛下,我有空就进宫看望他。”孙延希颔首答允,转身而去。
符氏抱着刚刚满月的柴宗训走到跟前,道:“陛下不能出宫,看来病的很重。”柴荣神情一阵黯然,点了点头。符氏道:“宾客们都眼巴巴等着,陛下既然不来,就让大家入席罢。”柴荣当下大声道:“陛下国事缠身,今天不能来了,请诸位入席罢。”接着撤走了开封府的军马。虽然郭威未能御驾亲临,美中不足,但是席间众人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自有一番热闹。
曹翰和王著也从澶州赶来,登门贺喜。送走宾客之后,曹翰神神秘秘的道:“殿下,下官有话要说。”柴荣见他神情一本正经,道:“去书房说话。”王朴、赵匡胤、王著和曹翰跟着柴荣来到书房,柴荣道:“这里没有外人,有甚么话就说罢。”曹翰道:“陛下原本要来,可是终究没能出宫,看来病情越来越重了。”柴荣叹了口气,道:“是啊,前几日我入宫觐见,陛下的脸色越来越差了。”曹翰道:“殿下身为储君,陛下这时身患重病,殿下不在宫中服侍,而埋头公务,会让天下人失望的。下官以为,扩建新城固然重要,可是这时陪在陛下身边,更是天大的事。”柴荣恍然大悟,道:“忙完了手头的事,我就进宫服侍陛下。”曹翰急道:“不能耽误了,现在就进宫,越快越好。”王朴道:“是啊,殿下必须立刻进宫。”顿了一顿,又道:“当初陛下册封殿下的时候,李重进就没有拜贺,之所以敢这般无礼,除了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心中只怕有更多的不服。这个时候,一定要防着他捷足先登。”柴荣当机立断,道:“我即刻进宫,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二人署理开封府事务,扩建开封的事不要停,先画好图纸,预做规制。”曹翰和王朴应声说是。
出了书房,来到内室,符氏正在哄柴宗训睡觉。柴荣道:“陛下病重,我现在就进宫服侍。”符氏答应一声,又道:“我想把孩子抱进宫,让陛下和德妃娘娘看看。”柴荣想了一会,道:“这样更好,咱们走罢。”进了禁宫,走进寝殿,德妃正服侍郭威吃药。郭威原本躺着,于是坐在床沿边上,道:“你们来了。”柴荣道:“父亲龙体抱恙,孙儿进宫问安。”符氏当即跪下,抱着柴宗训磕了三个头。郭威笑道:“让我看看孙儿。”柴荣抱着柴宗训走上前去,郭威仔细端详,眼见柴宗训睡得香甜,不禁露出笑容,道:“好孙儿,好孙儿。”叹了口气,又道:“原本是要去你的王府庆贺的,可是...”叹息一声,话到嘴边却又说不下去了。柴荣道:“父亲不能出宫,孙儿理当进宫给父亲磕头。”郭威病重,精神萎靡不振,道:“我也看到孙儿了,你们回去罢。”柴荣道:“儿今天进宫为的就是为了服侍父亲,等到父亲病愈,儿再出宫。”郭威道:“那开封府的事谁处置?”柴荣道:“儿吩咐王朴和曹翰暂时署理,他们是能干之人,出不了错的。”郭威见他孝顺,心中甚慰,点了点头。柴荣道:“德妃娘娘,儿服侍父亲,你回福宁宫歇歇罢。”郭威患病以来,董氏一直悉心照料,寸步不离,早已神憔力悴,当下道:“有你服侍陛下,我也放心了,有事就差人去福宁宫知会一声。”柴荣道:“儿知道了。”董氏道:“陛下,我回福宁宫了。”郭威点了点头,道:“有荣儿在,你放心罢。”董氏起身离去之后,符氏道:“父亲,儿媳也回去了,你安心养病,过些日子儿媳再进宫请安。”郭威道:“好生照料孙儿,不要惦记我。”符氏出宫之后,赵匡胤将她送回王府,方才回去军营。
柴荣道:“父亲,你先歇息一会罢。”扶着郭威躺下。郭威原本想和柴荣说说话,但是精神不振,心中有无数的话,却不想开口,闭目养神一会,竟然入睡了。柴荣看着郭威,只见他面色灰暗,双鬓如霜,显得老态龙钟,不禁百感交集。心想父亲戎马一生,一直生龙活虎,就算偶染头痛脑热的小症候,不诊脉不吃药,过几天就好了。想不到这才五十岁刚过,竟然就身染重疾了,而且不见好转,当真是世事无常。他想了一阵,找到孙延希,问道:“陛下是甚么时候生的病,又是甚么病,为甚么还没有好转?”孙延希回忆一会,道:“陛下大约两个月前的染恙了,我不懂医术,殿下要知道详情,可以问问御医院的医正,一直都是他诊脉抓药。”顿了一顿,又道:“陛下一直精神矍铄,怎么说病就病了?”
柴荣不理会他的长吁短叹,径直来到御医院。这里存放着药材,一进来就闻到一股药味。医正见是柴荣,连忙行礼,道:“见过晋王殿下。”柴荣问道:“你是医正?”医正躬身道:“下官正是,殿下请上坐。”柴荣可没有心情坐下和他慢条斯理的闲谈,当下道:“我问你,陛下究竟生的是甚么病?”医正拿来脉案和药方,道:“殿下请过目,陛下脉象空洞滑浮,乃是阳虚的症候。”柴荣见他所言似是而非,颇有避重就轻之嫌,道:“说清楚些,说实话,陛下究竟生的是甚么病?”语调比上一句严厉了些,医正面露难色,道:“这个...下官还没有诊出来。”柴荣艴然作色,怒道:“陛下病了两个多月,你居然还没有诊出来,你这个医正是怎么当的?”医正战战兢兢道:“陛下的脉象紊乱,像是阳虚的症候,又像是阴虚的症候,下官已经换了几次药方。”柴荣知道发火也无济于事,只得道:“立刻遍访名医,想尽一切办法,治好陛下的病。”医正唯唯诺诺,连声说是。
过了数日,福庆长公主和李重进入宫看望郭威。郭威躺在榻上,道:“四姐怎么有空来看我?”福庆长公主道:“阿弟病了,我这心里痛的刀绞似的,因此领着重进来瞧瞧你。”郭威见她神情戚哀,眼眶里泪水打转,几乎夺眶而出,安慰道:“人吃五谷杂粮,那有不生病的,四姐不要担心。”福庆长公主道:“咱们父母早亡,姐妹兄弟几个自小就相依为命。四姐心痛你,一直把你带在身边。后来你成年了,不忍心拖累四姐,毅然从军。你从小就桀骜不驯,去了军营,四姐怕你闯祸,整天都提心吊胆...”言辞及此,话声更咽,忍不住泪水簌簌而落。郭威道:“我自小就没让四姐少操心,四姐的恩情,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福庆长公主抹了抹泪水,道:“我们是亲姐弟,流着相同的血,照料你是应该的。阿弟病了,我也不好随身服侍,就让重进留在宫中服侍你罢。”
柴荣道:“长公主,侄儿已经进宫多日了,一直在贴身服侍父亲。”福庆长公主不禁心中一沉,心想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郭威道:“荣儿早就进宫了,有他服侍就够了,重进还有侍卫亲军司的差事,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公事。”福庆长公主今日进宫,有件大事要办,当下道:“你们都退下,我们姐弟有几句话说。”柴荣和李重进当下退出寝殿。
郭威见福庆长公主如此郑重其事,问道:“四姐有甚么话说?”福庆长公主把锦墩往前移了移,道:“阿弟,瞧你的气色,不太好啊。”郭威叹息一声,道:“是啊,药也吃了不少,可是始终不见好转。”福庆长公主挤出一丝笑容,道:“阿弟不要灰心,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染上重病,不是一二天就能痊愈的。”顿了一顿,又道:“不是四姐诅咒你,万一你的病没有治,百年之后,谁继承皇位?”这句话如果是出之旁人之口,必然会引起郭威猜疑,可是他们姐弟情深,郭威并不生气,道:“我百年之后,当然是荣儿继承皇位。”福庆长公主心中不服,道:“荣儿虽好,可是毕竟是柴家的人。”郭威正色道:“自从荣儿过继到我的膝下,我就当他是亲生骨肉。我们父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彼此从无猜疑。这句话到此为止,四姐以后不能再说。”福庆长公主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格外不是滋味。
郭威又道:“自从患病,我想了很多,眼见病势越来越重,也不知道甚么时候就驾崩了。”福庆长公主见他意志沮丧消沉,急得又流下了眼泪,道:“阿弟,你别这么说,会好起来的。”郭威微微一笑,道:“人们都称呼天子为万岁,可是历朝历代,有哪个天子活到过一万岁?秦始皇、汉武帝,那个不想长生不死,可是终究都逃不过生老病死。说到底,不过皆是凡人而已罢了,我也不能例外。真到了那一天,阿姐也不要伤心。”福庆长公主觉察出他似乎在交代后事,哭得更加伤心欲绝。
郭威道:“这些日子,我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难得阿姐进宫,咱们好好唠唠。”福庆长公主更咽道:“阿弟有话直说罢,就是不要再吓我了。”郭威道:“说句讨心窝子的话,就算青哥、意哥没有死,我也未必会把皇位传给他们。不说荣儿,只说李重进。儿子都是自己的好,在你眼里,他自是完美无缺的。他十来岁就跟在我身边,其实我比你更了解他。他刚愎自用,暴躁易怒,人家有的毛病他一个不落,人家没有的毛病他也有。要是把江山交给他,不出十年,大周朝就灰飞烟灭了。想想前朝,刘承祐昏庸无道,不到两年就断送了刘氏天下。中原乃四方征伐之地,强盛的时候,八方臣服。虚弱的时候,谁都能踩上一脚。除了柴荣,谁也不能把天下治理的蒸蒸日上。李重进固然是我的血亲,但是在继承皇位这件事上,我不能怀有私心。”最后又语重心长道:“阿姐,我甚么都能给你,但是只有皇位除外,你不要记恨我。”福庆长公主知道李重进无缘皇位,不禁怅然若失,脑中空空荡荡,一片浑噩。
福庆长公主悻悻出了寝殿,李重进急忙问道:“母亲,陛下答复了没有?”福庆长公主叹道:“陛下说了,甚么都可以商量,只有皇位除外。”李重进咬牙道:“陛下一心一意要把皇位传给柴荣吗?”福庆长公主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李重进捶胸大吼,瞬间眼里布满血丝,獠牙森森,仿佛一头发狂的野兽。福庆长公主又惊又怕,颤抖着声音道:“儿啊,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娘。”李重进道:“我不服。”言罢使出浑身力气捶打寝殿的柱子,过不多久,就打得自己双手皮开肉绽,柱子上也血迹斑斑。福庆长公主急得大哭,央求道:“儿啊,不要做傻事。”李重进吼道:“舅舅为甚么要把皇位传给柴荣,而不传给我?我不服。”福庆长公主道:“不服又能怎样?终不能从你舅舅手里抢过来罢?”论说谋朝篡位,李重进毕竟没有这个胆量,也从未有过这个念头。福庆长公主摇头道:“儿啊,这就是命,你认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