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过他在想什么,他说:“在想我们什么时候能站起来”站起,自出生起就是这幅病恹恹的模样,革命军阀不断,洋人日本人像个寄生虫一样不断腐蚀我们的国。本以为推翻清政府后,不能安居乐业,也不至于尝尽苦楚,哪知是从一个泥潭落入另一个沼泽。
战争革命的苦果使人更肆意生长,也有就此枯萎一蹶不振的人,而我们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无从得知。
师兄,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场罢工惨状,师兄也眼见昔日同学死在眼前,为救人留下的疤烙在肩上,亦刻于心间,那天夜里他仰天长啸,深感世事无奈,伤口的疼痛早抵不过内心的悲愤。少年早已不是少年,他有他该做的事。
这天,师兄带我在街上,一波军阀肆意在街上狂冲,手上一条鞭子挥舞着,人群中一个女孩吓的忘躲,师兄上前拉住她到一边,又一路背她回济世堂处理崴伤,这场英雄救美的好戏就此上演。
自此那女孩对师兄念念不忘,每日格外殷勤的跑来帮忙,喊我和师父甜的溢出水来,整日絮絮叨叨,叔叔,阿浓喊个不停。
学药学的比我还勤,扫地擦桌都做,眼神时不时瞟向师兄那里。
一开始虽是帮倒忙,要么洒了药,要么不小心撕了书,要么把自个摔了一跤,不过有了些日子便好了,倒真做有模有样的。
没事就往我身边跑,向我打听师兄的喜好,绣了一个香囊托我给师兄,师兄不愿接,怕耽误人家女孩子,我却觉着这女孩不错,硬是塞进他口袋里。
事后女孩得知师兄收了香囊高兴了一整天。
她来了之后,济世堂大部分活都被她揽下,我就稍闲下来了,跟师兄练功的时间更是多了,她最爱站在院里看我们两个练功。
熟了之后,我便知道她叫吴岁岁,她比我大些,我就喊她岁姐姐。
她家里是做桐油生意的,一次我弹琵琶时,她提及自己是自小学的小提琴,对传统乐器也有些了解。
我心想着这不是妥妥的名媛小姐嘛,师兄这是走了运了。
她曾向我打听师兄喜欢是否琵琶,我暗叹好在师兄不喜欢,我觉着要是师兄真喜欢,她可立马就放下小提琴学起了琵琶。
自小师兄身边的桃花运就不断,来看诊的病人家属,有些年纪小的女孩,看到师兄就娇羞一笑,彼时师兄总将我推上去,自己溜之大吉。师兄心思从不在儿女情长上边。
我寻了个机会问过师兄的意思,师兄觉着,自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命就搭在革命里了,她一个大小姐,与自己门不当户不对的,日后该配良人,人家年纪小,一时兴起,自己总不能跟着胡闹吧。
我听了这一番话,有道理,又好似没道理,师兄是最好的师兄,怎会配不上吴岁岁,只是师兄连家都顾不来,确实不好耽误人家。
在一次吴岁岁帮忙扫地时,师兄将她带到院外,把与我说的那些话告诉她,我本以为一个娇小姐放下身段追求师兄无果,定是觉得丢脸,要大哭大闹一场,没想到吴岁岁就不是这茬。
她非常坦然的说:“我知道呀。”然后乘师兄低头之际,踮起脚尖,在师兄的额头上落了一个吻,然后极其大方的继续回去扫地,反倒是师兄,摸着自己额头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