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晚期,野庄村里好几百口人中,只有何荫蜜等两三家全是砖盖的房子,眼里看到的绝大多数房屋跟脚和房檐用的是蓝砖,房檐怕瓦口流水尿檐,而砖不怕湿透,起到保护作用;跟脚用砖起到牢固和短时间不怕水泡,房屋剩下的四面墙大都是土坯盖起来,然后和泥掺上麦尖,一并抹在土坯表面,这样不仅看起来平整上眼,也为雨水侵蚀起到了缓冲作用。在野庄村民当中,有的家人多,弟兄七八个,哥哥们结婚,家里大人就要张罗盖房子娶媳妇。
野庄村南有一处两间房子,是表砖房子里面是土坯。老大娶到这里,大概半年左右,就得搬到土坯偏房里住。老大老婆对婆婆说道:“俺怀孕八个月了,能不能等孩子生下来再搬出去,就怕下雨天有个意外。”一本严肃的婆婆镇着个脸说道:“不行,光顾你们,你弟弟就甭娶媳妇了。”
在弟兄排行老大,由于弟兄多的的原因,老大与老幺相差十好几岁,有的一户人家,当大的比最小的相差两轮。后来,做为弟弟一般称老大为大哥,为了显示尊敬便叫老大哥。大哥对父母是言听计从,不敢当面反驳,更不敢犟嘴,只能唯唯诺诺,全身而退。做为老大哥嘛,就得给做出个样子(村里人也都是这么认为)。老大哥便吃不蔫地给腾出了这两间屋。就这样,那家弟兄几个一个个跟滚蛋蛋似的从屋里搬了出来,几个媳妇谁也不说嘛,人家怎么着咱就怎么着。等孩子们都结完婚了,两个老人在那两间屋里一直到老去。
那个时候,也没有计划生育一说,生起孩子来,就像葡萄一样,一嘟噜挨着一嘟噜,少说孩子们也有一个班之多。
孩子们长到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呆在家里帮大人干点力所能及的活,打茬子,捣山药。茬子是玉米茬高粱茬,高粱秸秆硬茬子也硬。用小撅头刨黍秸,村保长要求刨下来带的茬子要大要带上土或土块。有的人不自觉,觉得把茬子刨小点省劲且出活,这种现象一出现,活干完后,再仔细看,满眼都是不带茬子或带几根根须的黍秸。
穷人家孩子都支棱着耳朵光打听闲事呢,那块庄稼地给牲口耕了,或伸长脖子地上跑着去地里把货。一看,有活了,就赶紧往家拿家当去地里刨茬子。
邓洛奇媳妇看见街坊一个叫烂鼻的孩子惊了魂般往家里跑去,耷拉着能带也顾不上擦掉。其实,烂鼻这孩子鼻沟里经常挂着能带,出出进进,好不活泛。烂鼻有时候,看能带长了便把舌头卷成麻花状,腾楞一声,连舔带裹便吞进了肚子里。邓洛奇媳妇问道:“这孩子跑嘛兰?后面有日本鬼子追着你啦?”烂鼻也不言语就进了他家。邓洛奇媳妇一头雾水,刚想去街坊问个究竟,又看见一个当家子推着小推车,上面放着一团绳。后面跟着他的弟弟,弟弟手里拿着把二齿挠,一本走一本吃着菜饼子。邓洛奇媳妇问道:“你们捉会儿(俚语,这会)去哪里找茬子焉?”当家子哥哥回应道:“村北那里的玉米地给耕了,捉会儿去打茬子呀!要是去晚了,就摸不着了。”邓洛奇听到媳妇学舌后,就吩咐儿子们赶紧打茬子去!小四小三一听撂下饭碗,推起小推车就往村北地里走去。虽说有五六里地之遥,小五也不甘示弱,相随而去。甭看晌午介,地两头已有了好几个打茬子的。
前几年,这一带闹饥荒,人们拼着命挣扎着与阎王爷搞起了拉力赛,鹿死谁手,只凭天命而已。吃观音土,观音土是制作陶瓷和耐火材料的原料,又名膨士岩,斑脱岩,富含硅、锌、镁、铝等矿物质。但对当时的饥民来说,这就是一种食物。
观音土是青黄色,手感细腻,摸着真的跟面差不多。把观音土放到鏊子上焙焙,摊成小饼的模样,熥熟后吃了一口,才会发觉这观音土不仅不牙碜,还真有面的香味。这观音土老沉,吃多了就把肠子坠断了,拉不下来屎,不出两天就会死人。饥民们吃了观音土之后,一连好几天解不出大手,肚皮涨得滚瓜溜圆,用手一拍跟小鼓一样发出“嘭嘭”的声响。有的人实在拉不出粑粑,就让家人或自己用手指头插进肛门使劲往外扣,如果不把肚子里的观音土给扣了出来,那么腹部里面的肠子、肚子(俚语,胃)、不浪股子(俚语,小一点食物通道)一下坠,弄不好就会有生命危险。
如今,人们生活上有了点润色,不过日子依然巴挣。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岁月,打茬子捣山药,视为心头肉,为这闹不好还要打架哩。地里的山药,人家早已收回去了,剩下的是一些长在深处的残留的细不葛宁的山药,捣起来可就费劲多了,就跟挖文物一样,挖地三尺,几乎连成了一片,比牲口耕地还深了许多。碰见人家干活拉忽(俚语,粗心大意)的,能捣到几十块子大山药,遇到干活周详的人家,费半天事,净捣些小山药,有手指头般粗细。
那一次,邓洛奇三个儿子的战利品弄了一长虫皮布袋(装肥料用的袋子)山药,他们推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