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惨然一笑:“非如此不足以贿赂舒清凌。”
秋月轻叹,继言:“卞二告发罗三事有疑。一疑讼状非卞力之亲为,乃遣人送官。事发,力之不去府衙,而倾力寻吾,似有委屈。二疑罗朴志下狱而盐茶行商平稳。”
女王闻之沉吟良久,言道:“嬷嬷传信卞叔,藏身匿粮,尽力为之。于罗叔,姑且不问。”
秋月目光迥然,道:“家主信卞二?”
女王:“亦是一赌。茶盐依附官家,罗三阿曲之态早现,归离之心难料。粮穀用兵之要,卞叔倾力调度,忠贞之心昭昭。江南之物,舒贼所欲求,粮穀为最。”
秋月赞其言,又言兵事,道:“贼匪皆蔡家军乔扮。冷氏于众跪求舒清凌借兵剿匪安民。辛丑,清凌顺势引蔡家军五千入金陵。线报蔡家军多部异动,粮草调度,江南之外,力有不及,尚未分明。”
舒清凌,字德润,河南府河清人。举贤良方正,释褐国子博士。今上以为端士,赞其曰:“卿如良金美玉,浑厚无瑕,天其以卿为朕弼耶?”权户部郎中,以父丧去。免丧,复为户部兼皇子魏王府直讲。皇太子立,兼左谕德。皇太子尹洛京,兼判官。累迁太子少保、户部尚书。淳熙十八年出知金陵府兼本路安抚使。离京日,太子金轺相送。
柏雩:“舒清凌非故太子之鹰犬乎?太子坟土未干即刻改投秦王?”
女王:“非也,早已然。”
秋月颔首言:“淳熙十八年春,皇后袁氏降为妃,入圣天达摩庵,元德遣族女全芜珑剃度为尼,亦入庵,法号无尘。袁后薨,无尘往来禁中,交通内外,深为器重。舒清凌与全后小有龃龉,托无尘斡旋,觅得绝色少年相赠。无尘欣然而纳,犹宠名曰玉岚、玉枂者二人,甚至将其矫作侍女,出入宫掖。无尘谒见全后。会太子在座,经目不能忘,竟言于全后,方之于汉宫飞燕合德。全后怒其不堪,忧为后患,遂设宴谋毒杀少年以绝后忧。美酒赐下,玉枂慨然饮尽,立毙,无尘以为杀己,恨意汹涌迷心智,诓退侍女,与玉岚协力以毒酒灌杀全后。李翊知其隐情,使人暗言于舒清凌:“皇后使女譖于太子曰舒清凌怨元德皇后食言数年不召,暗结无尘戕害。指使美少年害之。”舒清凌惊惧惶恐,无以自安。未敢信其事,无从自证清。皇太子实不知,清凌误以其知而深沉隐忍未发。未几,元德皇后新丧,舒贼已改投李翊矣。”
会柏雩为秋月施按跷导引术,疑曰:“传闻秋嬷嬷神机通灵,高深妙算。元德皇后如此隐秘事,何以探得如此纤微明白?莫非果有通天之术?”
秋月闻言回身轻抚柏雩额面,笑道:“妮子敏锐。”却见秋月随侍少年,上前跪女王曰:“奴婢玉岚,本名喻樗枥,饮毒汤之哥哥,本名章九成。自幼长于慈善堂。”
一时众皆了然。思羽之灵,绵绵怨恨,终得解脱。
一众默然,良久。
女王泫然垂目言道:“行商所依非在于利,而在于权。无权势,则譬若羔羊。得权势,方可循道取利。商人之根不在乎地,而在乎人。弃金陵示以弱。”
再抬首举目,眸中寒光掠过,道:“若战,便战吧。”
初,太子薨朝局颠乱。女王问李客,曰:“乱世端倪已出,江南无自保之力,河东可有用兵之谋?”客嗫嚅而答:“商人重利惜命,若有难,必纷飞自保,无劳用兵。”女王闻言默然。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