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所见即我,没必要专门来问我,反正你也不会听,”尼禄不为所动,连声线也是一贯的沙哑低沉,“我只给了修斯曼一个不会动手的承诺,你现在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完全是某人替你争取的机会。”
“那我还真得谢谢你了,”或许是被激怒导致了肾上腺素的激增,斯莱德不知不觉有了拉高音量的底气,“谢谢你——把我变成如今这个德行。”
“……”
尼禄还在默默记诵书上的基础毒物百科,甚至懒得搭理对方的挑衅一下。
手甲拈住书页的一角,在斯莱德以为这名顽固自大的屠夫终于放弃一直以来秉持的偏见时,他终于又开了口。
“关我屁事。”
门外一直未曾离开的姬莉法听见一记闷响,声不大,但很沉。
“战争是你们挑起来的,自己人也是你们杀的,”合金的腕甲轻易挡下猛然抡动钉锤的裸臂,尼禄的另一只手依旧搭在有意保持整洁的书页上,“路是你们跑的,伤员也是你们丢下的。”
“你对自己产生了动摇,又反过来问一个只是做了应做之事的人为什么要让你动摇?”弓爪的五指反手控住古神裔执握武器的右掌,尼禄记下这一章节的页码,随即把书合起放回,“啊对,你动摇的不是自己的立场,只是动机而已,你觉得你不该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落魄地逃回自己的狗窝,等待你的本应是荣耀的征服才对。”
“——所以你问我为什么要毁了你的人生?”古神裔竭力扫出的另一只手也扑了个空,他还没明白常规的攻击手段对尼禄根本不起作用,“哈,这下我成道歉的了。”
“斯莱德·壬苏米提恩,你或许想把话唠明白,但我要的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态度,”与古耶扎卡有约在先的尼禄自然不会伤及斯莱德的性命,否则他也不会选择沟通这种费力的方式,“毕竟我随时可以处理掉你以绝后患,给我找准你自己的位置。”
“所以你想说发动屠杀的你什么错都没有?”斯莱德死死盯住那条蒙眼的干瘪绷带,“玩弄我们灵魂、亵渎我辈信仰的你?”
“没有,”钉锤因手指回不过血的无力摔在地上,古神裔引以为傲的坚韧骨骼在暴君的躯干下脆若薄饼,“我即公正,从来如此。”
“你?!”似曾相识的哀怒涌上心头,斯莱德的本能反应又一次压制了他的理智,“你怎么敢?!”
“我当然敢,”可惜尼禄不吃这套,“我能代表第五层面,但现在的你还配代表共生教团吗?”
“——!!”
一把重锤砸在斯莱德的精神上,没能砸醒他,而是直接将他连同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一起砸得粉碎。
可以说他钻了牛角尖,也可以说他魔怔了,总而言之,直到此时他也不觉得错在自己,尼禄发言的威力还没大到一句话便能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真正压倒他的是那个影子。
那个矗立于暴君身后,早在不知何时便已眺望二人的朦胧巨影。
狭小的实验室本装不下那般巨大的影子,窗外的亮光也不足以让他看清那来自地狱的轮廓。
他看到水银的巨兽,与它头顶悬挂的血红月亮。
他也闻到血的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