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杀意。
枪托只是搭在那,就足以让女巫的半边身子重心不稳倾斜过来,但如果无视这堪称过分的重量,它也只是块愚笨的、搭在一名少女肩头的粗铁而已。
艾米莉娅也明白,拥有如此伟力的巨像如果想要夺她性命,根本用不上这么大的阵仗——从这十几块肩章就能看出来,明明城内什么动静都没有,但结果就这么悄然无声地诞下了。
对于能够站上顶点的战士而言,数量和能力的差距已经丧失了原本意义,所有的角逐最终都只是技艺上一招一式的比拼,而这粗重的、最终搭在她肩上的枪托根本挥动时没用上任何所谓的战斗技巧,就是像锤子一样抡出去而已。
——他一直都没把她放在眼里,武器不过是他克制自己的手段,他想看看她能给自己带来多少趣味,他出手的动机不比那些被酒和欲望冲昏了头脑的瘾君子更高洁。
不知哪来的勇气,放开剑柄的她一把扬手扯下巨像脸上的面具,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么做的原因,更稀奇的是面具后侧的锁制竟然提前为她解开了。
一张过去也许意气风发,但如今只剩下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的脸。
虽然血统论在三百层面的地位早已不如过去稳固,但不可否认的是,贵族对于教养学识与外貌着装的看重确实在相当程度上改良了他们的血脉,其后裔的骨骼轮廓往往会透着一股独有的倜傥,但在身为皇室的尼禄·拉穆夏尔脸上,这种气质虽说不是没有,却也淡得可怜。
那感觉……就像是一个人用二十多年的时间便压缩着走完了他人的一生,紧接着马不停蹄地就开始自己的下一辈子。
他遭遇过的磨难喜哀比自己更甚啊。
并非心动,而是某种意义上的同病相怜,艾米莉娅明白自己的精神正在被窥视着,这是对方在察觉到她在出剑的最后时刻企图放出精神力进行思维干扰时对她下意识进行的反入侵。
她的外层记忆已经被看穿,这与尊严无关,不再反抗的理由仅仅是她试图违背恐惧的本能做出的选择差点害死了她。
窥视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巨像主动终止了二人的精神连接,这种理论上只有两名具有高度相适性的特等奇术师才能完成的联系让艾米莉娅不很能接受,尽管根据精神力的体量判断,现在的尼禄应该比她更不舒服才对。
“你看到了什么?”事已至此,她也不必再担心了,反正没有反抗的余地。
“……战火,”沙哑的声线在几秒的沉默后回答了她,压得肩膀生疼的枪托也随之挪开,“以及屠杀。”
“我会死吗?”她认真地盯着那副紧蒙双眼的绷带,问着和上句话风马牛不相关的问题。
“你……”
超位魔术·琅嬛
宽厚的臂膀忽尔将她拥入怀中,手甲在艾米莉娅还没反应过来时捂住她的耳朵,长袍的衣摆因风甩起,漆黑遮掩远方骑士视线的刹那,蒙眼的神父毫不犹豫地在距女巫太阳穴不足二十公分的位置扣动了大枪的扳机。
超位魔术·!
即便有手甲的阻挡,高当量火药猛烈爆开的声响仍然将艾米莉娅的脑子震得嗡嗡直响,也因此没注意到擦肩而过的刺耳尖啸,来自城墙上的弹头以一个古怪的轨迹似是有意偏离了二人,但更像是被某种未知力场强行扭转了轨迹和方向。
城墙顶端炸起重炮轮射的焰光,汹涌的沸热气浪即便相隔如此距离仍将二人的长发扯得剧痛,艾米莉娅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确信这绝不是刚才尼禄朝她开枪时子弹应有的威力,这无疑是一种新的她不曾了解过的魔术体系!
手甲仿若邀舞般握住她的左手,在将她甩往身后的同时果断抛下枪口青烟未散的长铳,凭空迸溅的火星转瞬结作古老神秘的戟矛,对着城池的方向,暴君的四侧有兽的巨影浮现。
兽的咆哮嘶哑,兽的怒火不熄,兽高举起它象征杀伐无道的六臂,一如暴君将手中的矛头对准自城楼之上飞冲向自己的那点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