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顿妥当后,我就立即着手自考事宜。
崇恩寺的收入果然不会差,我来时几乎已身无分文,可短短半个月时间,我就已经攒够了自考报名的费用和购买材料的费用。我毫不犹豫一次性报足了四门课程,然后领着自考材料立马就开始在那间狭小阴暗的充满尿酸味的房间内艰难的啃读起来。
这一读就是四年。
在这四年的时间里,我再一次贯彻“时间就像海绵一样,挤挤就有”的精神,每天除了寺院必不可少的早晚课诵、过堂,出坡(寺院劳做)以及其它名目繁多的佛事活动外,我把能挤出来的时间几乎都用在了读书或者背诵英文单词上,甚至包括吃饭如厕的时候。
付出总是会有回报的。
在这四年的时间里,我经历了三十八场考试,一口气完成了从自考法律专科到自考法律本科的全部流程,期间,无一败绩。随后,我又马不停蹄地报考了国家司法考试,这个被誉为“天下第一考”的统一法律职业资格考试,在我鸡血般的斗志下,竟然能够一次性以全省最高分通过。
这四年是漫长的,但也伴随着美丽的憧憬,因为,每通过一门考试,都会让我觉得离家更近了一步。
事实上,在这漫长的四年里,最难应付的并不是考试,也不是同参对我有意无意的刁难,而是难以抑制的乡思和无穷无尽的孤独。
刚出家的头几年,虽然我与家人罕有联系,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想家,也并不意味着我不想回家。只是在当时那种强烈信仰地支持下,在那股追求真理的冲劲下,其它的任何情感需求都显得无足轻重,也都能够被轻易地抑制住。无疑,信仰的力量是最为强大的,它能抵御住恐惧、贪婪、情欲的侵袭,也能抗拒住对死亡的畏惧。所以,古今中外会有那么多的能仁志士为了各种信仰舍财舍家,舍生忘死,只为追求心中认可的那个真理。足见真理对人的诱惑力是多么的巨大!事实上,古往今来,人类对精神世界的追求往往超越了物质世界的追求,我们总会毫不吝啬的将那些最优美、最壮丽的词汇用在修饰那些为追求真理或者为追求纯真的爱情而献生的人身上,而对于追求物质的人,我们则多是会以轻蔑的口吻用那些粗鄙的词汇乃至最为恶俗的词汇加以描绘。这仅仅是因为人们的虚伪吗?倒也未必。除最愚昧者之外,没有人不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够与真理来次邂逅,没有人不渴望自己能够成为真理的掌握者。只不过真理确实太过于神秘,太难以追寻了,使得人们往往穷其一生,也无法窥见其堂奥,从而使大多数“明智者”望而却步,担心白白浪费生命,终无所得,甚至成了野心家和阴谋家的牺牲品。相对于精神世界的虚无缥缈,物质世界的追求显然要可靠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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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容易得多。
因此,当一个人从精神世界的追求转换为对物质世界的追求后,内心那些一度被压抑的各种世俗情感需求就会不断地喷涌出来,并且会异常的凶猛。
在整个漫长的自考过程中,我就不断地遭受到了这些凶猛世俗情感地困扰,以至于一度被失眠症折磨得死去活来。
首当其冲的,当属青春的悸动,一个人的青春无疑是令人苦恼的。为了宽慰“一个人的苦恼”,我偶尔会与同参们到寺院周边寻找些“乐子”,以图纾解“怒放的生命力量”。但找完乐子之后,我发现这些人之大欲也未能得到根本地纾缓,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孤单与迷惘之中,就像一个人流落荒岛或者困于沙漠,一块腐肉或者一掬污水,是无法让其彻底得到解救的。为了节省时间和金钱,我不得不经常自己动手解决一些刻不容缓的需求,而这,往往也导致更严重的饥渴和青春躁动,可见,试图以声色犬马的方式满足世俗情感的需要,无异于缘木求鱼,即便能够获得片刻的虚幻慰藉,也终究无法让情感得到根本救赎。
而乡思,对我来说,也是顶难排解的一项情感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