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年长些的小男孩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得很用心的小布包递到杨先生手中:“先生,俺娘说了,这药是俺们地的偏方,先生常规的药物见不得效,不如试试俺们这个药。俺小时候也和先生一样,就是吃这个吃好的。”
杨先生眉目清淡如画,笑容温和,淡雅的竹纹长衫映衬得他越发温润儒雅。他伸出细腻白嫩的手,接过那个小包裹,缓缓打开,轻笑出声——这就是普普通通的桂枝、麻黄、细辛等药物。再一细想,自己这个也不是咳嗽啊……
“谢谢。你娘有心了。”一面说着,一面又耐不住轻咳了几声。
娃儿们见状,七手八脚地上来轻轻拍他的背。
杨先生皱着眉头,嘴角露出苦笑:“我没事儿。好了,好了,别拍了~~”
叶雪急忙挤进来,拦在杨先生跟前,笑着对娃儿们说道:“你们这么多手拍来拍去,先生不咳得更厉害才怪。大家有什么问题要问的,赶紧问了。钱大夫今儿要帮先生做大调理,所以,留给大家的时间不多。”
有几个孩子本想问什么,但一听这话,忙把问题吞回了肚子:“先生身体要紧。我们有问题明天问也来得及。”说着,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迅速告退。
杨先生目送他们离开,随后又不自觉地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那个小布包,神色变得温暖而柔和。
“师父,你又发什么愣呢?”
“芊芊,你说——等他们长大以后,还会记得我么?”
这两人便是在江湖上消失的诗梦和柳芊芊。还有一个所谓的“钱大夫”,则是杨大夫。
柳芊芊噗嗤一笑:“师父现在就舍不得了?”
“应该——不算吧。”诗梦摇了摇头,似乎想把一些虚无缥缈的奇怪念头赶出脑袋。
柳芊芊同他一起走出屋子,在院子的石桌前坐下。
她一手撑着下颚,眼神游弋天边:“其实,他们也许永远也不会忘,也许会渐渐以另一种方式忘去。”
“哦?什么意思?”
柳芊芊忽地眉目低垂:“我有时候会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但想着想着又发现记忆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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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我越来越觉得……我所以为的‘小时候’是不是压根儿就是一场梦,是不是我把现实和梦境弄混了。”
诗梦沉吟许久,轻笑一声,开口却意外有些感慨的叹息:“你是说——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会觉得……今日的一切其实不过一场美梦?”
“对。你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
诗梦直直盯了她半晌,笑出声来:“傻徒弟。他们不会忘。他们现在学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诗,每一种术数,每一笔描画都是我一点一点教出来的。以后但凡用到,便会想起我来。也许记不得我的名字,我的长相,但他们一定会记得我。”
“楼主。”杨大夫的声音在柴门外响起。
诗梦扬声道:“进来吧。”
杨大夫莆一入内,便先捉了诗梦的手腕,搭上了脉搏,很是忧心地问道:“你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吧?”
“还行,都挺好。”诗梦淡淡缩回手。
杨大夫也没察觉出什么问题,只是担忧之色仍不能释怀:“刚刚遇到了那帮娃娃。他们一见我,就拉着我手说你咳得厉害,犯了好大的毛病。”
“好大的毛病?”诗梦哑然失笑,“这可吹得太大了。就是一时有些胸闷心窒,咳两下缓缓神罢了。”
顿了顿,他换了副正襟危坐的模样:“这次出去可有什么新的动静?残恨那边如何了?”
“哦,线人那边传来的消息是梅如雪有些不轨之举。残恨时躲时避,但偶尔也会好言相劝两句。”
诗梦听着,露出很是满意的笑容:“欲擒故纵。很好。”
“悉伐有发现么?”
“这个不好确定。没听说杜尔迦教近来有什么大的动作。”
诗梦稍一点头,没再说话,指节又开始不自觉地轻叩起桌面来。
“芊芊,随老夫一道做饭去。”杨大夫低低招呼了一声。
柳芊芊一看诗梦的脸,随即点了点头,和杨大夫一起悄声退出了诗梦的小院子。
可她刚一掩门,诗梦似笑非笑的声音就淡淡传来:“晚上该给你上课了。”
“……”
摹地,诗梦的双眸从顿滞的状态忽然闪过两道精光。
他慢吞吞地理了理衣襟,抿了抿嘴角:“堕冰河公子,屋顶上趴着很舒服?”
“不舒服。”
阴面屋脊上缓缓闪现一个脑袋,随后是半个身子,一晃眼,堕冰河已经闪身了阳面的草棚斜面上,悠悠然地坐着,曲起一条腿,一只手随意地搁在膝盖上,似叹又似笑。
“好歹我也帮了你不少,站起身来迎接我一下都不能?”
诗梦抬头,认真看了他一会儿:“我觉得——你蛮喜欢上面的。”
“……”
“喝茶么?”
“喝!你都有什么茶?”堕冰河的笑容带着三分的邪气。
诗梦一本正经,沉吟片刻:“嗯——没茶叶的凉白水。你若要有个好听的名号才喝的话,那就叫它‘清无暇’。清澈干净,毫无瑕疵。”
“……你脸皮能再厚点么?”堕冰河抽抽嘴角。
“能。这不难。”
“……”
诗梦轻笑一声,取过石桌上本身就一直备着的茶壶,倒了一杯凉白水推到堕冰河跟前,很是诚恳的模样:“请用茶。”
堕冰河故意拖长了声音,加重语气道:“嗯~~谢诗盟主的好茶!”
“我也这么觉得。”诗梦很是愉快地啊了声,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浅浅啜了一口,“再没有比白水更令人安心的茶了。”
堕冰河翻了个白眼:“不曾想月影楼被毁后,诗盟主居然穷成这样。早知道如此,我呢,就该存点善心,给你留下一二值钱玩意儿,好换了银子过日子。”
“啧啧。你现在说有点晚。”诗梦非常好意思地将手伸到堕冰河跟前,“堕冰河公子既然这么同情我……嗯,想必此番前来是有所表示了。啊~我不挑。现银、银票都可以!”
“……”堕冰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随后一敛仪容,正色道,“和你来说正事儿。教内现在——有一种令人说不清的动荡。我总觉得悉伐对梅如雪开始有点戒备了。但,我很难想通这戒备从何而来。木萧萧是教内最听悉伐话的人。梅如雪除了有点好色,对悉伐优先享用美女之事有些微词外,并无不服之处。”
诗梦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况且,当初我们五个人中,梅如雪功夫最低微。是最不得宠的。他并没有什么胆量敢忤逆悉伐。所以,此番的……”堕冰河眉头紧锁,“很难想明白。”
诗梦不以为意地笑笑:“悉伐是狮王,梅如雪就是鬣狗。狮王再厉害总会打盹,总要老去。鬣狗再差劲,只有搭上组织,反攻亦无不可。”
“你的意思是……”堕冰河邪魅的眸子突然精光四射,“拉他入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