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十一年,壬戌年初春。壬者,妊也,阳气潜伏地中,万物怀妊;戌者,灭也,草木凋零,生气灭绝。壬戌之年,天下主肃杀,草木蝉鸣,隐有金戈之意。
帝国的中心,崇文殿。初生的朝阳给宽宏的殿阁铺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辉,象征着皇家权柄的铎铃在微风中轻轻作响,清晨的雾气在阳光中挥洒。殿内很安静,只听的见其中的沉重呼吸。在宽大的龙椅上,如雄狮般的皇帝微眯着眼睛,扫视着群臣。就像山林里的猛虎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刀锋般的眼神让群臣惴惴不安,好像只要有一个人敢提出来一点反对意见,猛虎就会爆发出雷霆般的暴怒择人而食。
“爱卿们意下如何?”君王的语气充斥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若是按照大奉王朝以往朝论惯例,此时就应当是有着“监察百官,通畅言路”的御史台出来唱反调了。因为本朝太祖皇帝曾定下“文以昌国,武以辅疆,兼蔽万民”的国策,所以终奉一朝,文官的地位尤为崇高,以至于此朝的文官腰杆子很硬,出了不少混不吝的狠角色。而文官之中,尤为数御史台的文官脾气最大,脖颈最硬。
虽然太祖皇帝创立官职时,御史台的官阶都设立的极低,哪怕是御史台主官督谏使也不过是从三品而已,但是其权柄极大。上可驳斥天子,下可督察百官,其办公地点御史院门口至今都立着太祖皇帝亲赐玉谏铁卷“文臣下马,武官解刃”八个大字。但是,此时此刻御史台官员们噤若寒蝉,不敢出一言。无他,于大同一朝被我们的皇帝陛下收拾的太惨了罢了。
此时,谏议大夫谢温,也就是谢慕玖的父亲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好似这场朝议与他毫无关系。其实,谢温出身清河谢氏,又是旧历熙元三年同进士出身,在朝野摸爬滚打多年,再靠着祖上荫蔽,近年来已经有了清流领袖的架势。此时此刻,像他这样的清流出声最为合适,而且说话也最有分量。但是人精如谢温,内心惴惴不安,因为他在有限的信息根本判断不出我们这位英明神武的陛下到底是这次真的想御鞭北疆,还是借此为由头去达到一些其他的目的。
我们这位圣上心思缜密变幻莫测,圣威似海,导致底下的官员极难揣度上意,不少人就此吃过不少苦头。而当今圣上又极重实务,对一些只愿夸夸奇谈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言官更是厌恶异常,所以本应在大奉一朝权柄彪悍的御史台在这些年噤若寒蝉。实在是被收拾的不敢乱说话罢了。
犹记得熙宁四年,当今圣上登基未久,威信不足,当时便授意开海运促经商以充实国库。一时间朝堂之上,沸沸扬扬都跳出来唱反调,尤其一些御史大夫跳的最欢。无非都是说些什么“农桑乃国本”、“商人皆重利忘义”、“长此以往,国之不国”之类的话。当时官家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这件事按下不表。只不过在这件事情过后,当时唱反调的都被用不同的手段收拾了,轻的贬官罚俸,重的尤其是那几个御史大夫,有的被罢官致仕,有的被抄家发配了。也得亏本朝有不杀武官的传统,不然恐怕就是人头滚滚了。
当时的谢温也不过是刚入仕途的小吏,没资格参与到这些事情里面,但是全程旁观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对当今官家的手段可是尤为钦佩。谢温虽是清流出身,经学名家,但是好歹家里也是累第官宦,为人并不迂腐守旧,还是知道侍霸道和侍仁君的差别的。毕竟当年的谢老爷子也不是靠一腔正气当成“熙元不倒翁”的。
此时眼见着御史台都不吭声,崇文殿内陷入了一股诡异的平静之中。想扯着脖子唱反调的愣头青此时也不敢跳脚,毕竟本朝最出混不吝的御史台还没说话,哪里轮到他们在这儿高谈阔论。而浸淫官场许多年的老狐狸,此时也是眯起眼来作壁上观,毕竟皇帝的应声虫尚书省都还没开口,他们也一时半会摸不清皇帝的心思。至于三省的的这几个实权宰相此刻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置若罔闻,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钱袋子,你来说。”这是官家推选倒霉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