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外面客人求见。”书童从庭院外跑进来,有些气喘,仍旧小心翼翼的不敢吵到伏身在书案上写字的白袍青年。
“还是他么?”白袍青年起身甩了一下在书案前有些碍事的衣袖,微微挑了挑嘴角,端起茶杯津津有味的抿了一口。
“是,客人似乎不大痛快。”身边的小书童接待来客时日久了,察言观色的本领长进不少。
“请进来。”
书童退下没多久,身着暗红披风,被走路动作卷起来的袍子边微微从披风下露出来,一身青衫衬的一张面若冠玉的脸愈发神采奕奕,只是此时此刻的神情并不似往日见到的那般平静安宁,一对英气剑眉似是化作两道遒劲的笔锋,犀利的向两侧扬着,其中怒气自印堂出,直逼面门,一双星目也不似往日清宁,倒是像深渊中一汪深泉,看不透有多深,却能感受到其中暗流涌动。
“冬日里闲暇,不在闲池阁喝茶读书,怎么跑到我这来了。”相识多年自是知道质子的脾气,茶盏递过去,招招手,一旁的管家心神领会,示意丫鬟端上来几碟精致的糕点,摆到他面前去:“江婶到荆南山新采的笋子,混了米粉放在竹筒内,一早便蒸上了,你说你来的多巧;新磨的菜籽油炸的新鲜小天酥,你向来不喜鹿肉,特意为你换上稚鸡肉的馅儿,再配上凉凉软糯内心儿的柿子,加上一盏清茶,多大多着急的事情,都能让你平心静气的缓一缓。”湛逢清笑呵呵的拍拍他的肩膀,拖了张垫子坐在他对面。
一盏清茶,一碟蒸笋下去,腹内温热清爽,心焦的确缓和不少,只是面色依旧深重,定定看着湛逢清,伸出掌心淡淡道:“给我。”
湛逢清似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似笑非笑:“什么?”
“令牌。”
“还真是在我这,”湛逢清从怀内掏出一件精致的玉牌晃晃上面明黄色的穗子“不过,这可是公主赏赐给我这位白衣客卿的,你要来作甚?”
“明知故问。”宇文笙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大昭崇尚法度,宫廷等级森严,最忌讳内外联络来往,景润年宁安王兴兵作乱,便是祸起宫闱,先帝的贤妃将自己贴身玉牌私相授受给宁安王内臣,才能够调动巡防营和禁军,搅的帝都风云突变,不得安宁,差点夺了先帝王位。自那以后,宫闱女眷所有的贴身玉牌分为两枚,一枚青穗用作赏赐,一枚金穗私用,她将青穗于我,已是私相授受,让我来寻你,必是提前找过你,玉牌也定是给过你,与宫外客卿私交往来,又是罪加一等····”
湛逢清紧接着他的话继续道:“何况宫外客卿还是位执掌军权王爷门下的客卿,被有心之人抓住了把柄,定是要闹出一番事端来的。”
“纵使皇上宠爱,念及年幼无知,履行宫规一顿板子是躲不过去的,她自幼娇生惯养,没经历过宫闱倾轧,肯定受不住。”
湛逢清看他向来清冷的眼睛里泄出一丝暖意,无奈的把手里的玉牌递给他,玉牌将将要到手心时,复又被他收回去,意料之中对面那人眼中的不解,他有些玩味的笑笑,不紧不慢道:“你要怎么把玉牌还给小公主呢?让她知道你是特意从宫中跑到我这清儒居问我这个白衣客卿要走玉牌还给她?我们这位小公主是不谙世事,但是也不是完全的小白兔,仔细想想便能体会到你其中心意,怎么?你改主意了?”
宇文笙悻悻的把手放下,愣愣的盯着盘中的点心出神。
“还要拿回去么?”湛逢清笑意更浓,手指夹着玉牌晃晃,刻意逗他。
“你找机会还她,别被皇上察觉到。”宇文笙冷冷瞥了一眼,并不想搭理湛逢清的打趣,自顾自往茶盏里续上茶。
“遵命。”湛逢清把玉牌放进衣襟中,正色道:“帝都传言纷纷,想必你也听说了,可有什么打算?”
“陆慎递出话来,朝堂上讨论听说了几句,宁帝的意思,是趁西境军不敌乌桓之时,出兵相助,顺势将我带去西境,立下战功,便有了和那人谈回宫之事的资本。”宇文笙边说边轻轻吹着茶水冒出的缕缕热气。
湛逢清微微眯起眼睛,端起茶盏走到书斋门口,定定的看着外面黑云阴沉层层下压的天空,带着呜咽之声的风在院中席卷,没扫干净的残叶被撕扯的满院乱飞。“阴沉沉的憋了这么久,该是有场大雪了,否则,这一日一日阴冷潮湿的冬日,真的要冻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