鄄城县地势平坦,黄河水势稍缓,不过一个时辰,姜伊已随老者的渔船渡过黄河,在冀州地面上了,鄄城县被黄河一分为二,北属冀州,南属兖州,但鄄城南北差异巨大,南鄄城繁华,商铺林立,人口也茂,此刻姜伊踏上北鄄城地面,只觉万事萧条,无有人烟。
那老者拴好渔船,言道:“老朽只能送你至此,往北二十里便是魏军扎营之处。”姜伊抱拳拱手道:“老先生,今日得蒙相救,他日必当重谢。”那老者笑道:“老朽还图你这落魄后生的报答?速速去吧,莫要耽搁了。”
姜伊在河岸上看那老者撑蒿远去了,心想:“这老者虽有蹊跷,但当下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便独自往北去了。
走得半晌,翻过一座土坡,便看到星星点点布着几处营帐,知是已到了魏军扎营所在,他隐在灌木之中,凭高而视,见那大营稀疏排布,初时不解其意,再细看时,豁然省悟,已知这营帐乃是以六十四卦易数方位所布,姜母最精于易数,便在姜伊少时对其口传心授,起初姜伊对于易象八卦颇为不解,但现下看了这星罗棋布的大营,颇有融会贯通之意,心想:“这大营布法甚妙,相距虽远,但门户之间,照应有当,不论敌人从何处攻入,都可相互援助,鲜卑胡人中竟有如此熟习易数之人,当真不可藐视。“
姜伊正思忖间,忽地左右风起,两边灌木中跳出两个人来,手持军刀,不由分说便向姜伊砍来,姜伊心叫不妙,急往后退,奈何脚下一绊,摔倒在地,那两名军士上前用刀抵住姜伊前心脖颈,其中一人喝道:“你是何人,敢闯我军大营?”不及姜伊答话,另一人便道:“多半是宋狗派来的细作。”
姜伊忙道:“两位军爷,我是来投军的,勿要伤了好人。”
此时姜伊脑后传来一阵冷笑,笑声由远及近,发笑之人走至姜伊面前,言道:“来得大营投军,我还是头一回听得,檀道济使的手段也太低劣了些。”这檀道济便是宋国大将,深有谋略。
姜伊定睛一看,此人装束与另两人不同,应是在军中有职。先前说话的军士便道:“沈将军,这小子定是宋狗派来的细作,一刀砍了便是。”姜伊心道:“我须快些把此间来意说明,免受这刀枪之祸。”便忙道:“沈将军,我是受了一位老者指点,来寻薛云薛将军的。”
那沈将军听得此话,眉头微皱,同那二军士说道:“押回军营,待我亲自审问。”二军士听得此话,口尊声诺,便将军刀收至腰间,一左一右架起姜伊,往大营走去,姜伊心想,“这命暂且是保下了,到了军营,我好言相说便是了。”
不多时来到营中,那两名军士取了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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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姜伊双手反绑了,押至沈将军的帐中,沈将军北面而坐,颐指气使,姜伊心道:“此人如此跋扈,今番遇上,怕是有我的苦头吃了。”正想着,一军士从后便是一脚,正踢在姜伊腿弯处,姜伊腿筋一软,跪倒在地,当下也不敢多言,只得低头不语。那沈将军令二军士出帐巡查,只留姜伊一人在帐,厉声问道:“你来营中意欲何为,速与我说来。”姜伊言道:“适才在灌木林中我与将军说过,我是来寻薛将军的,在下受一老者指点,将军如若不信,便可唤薛将军至此,我怀中有信物为证。”
沈将军听得此言,便上前从姜伊怀中掏出那小木雕,仔细端详,言道:“这便是那信物?”姜伊道:“正是。”沈将军忽地嘴上泛出一丝冷笑,姜伊心头一凛,心道:“不妙,那老者果真有问题,不过我一个穷酸小子,他算计我来做甚?”便四下观察,想着若是那沈将军突然发难,自己如何应对。沈将军刚要言说,忽听得帐外脚步声音,几人进得帐来,姜伊回身看时,只见为首一人身材魁伟,方面阔口,浓眉钢髯,凛凛威风,脸上有一道极深的伤疤,由左眉至右腮,身着的甲胄与沈将军一样无二。那沈将军见了此人,似是有些怕他,退了几步,言道:“薛……薛云,你来此……有何贵干?”姜伊心道:“原来这位爷台便是薛云,此人气宇非凡,这沈将军与之相比可是云泥之别了。”
薛云看了一眼姜伊,对沈将军抱拳拱手道:“沈兄弟,我听闻你手下在军营外捉得一人,你营中之事我本不该过问,但此人据说是来寻我的,那沈兄应将此人交于我处置才是。”
那沈将军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怒气上涌,却又不敢发作,平日里薛云总是压他一头,此刻更是敢怒不敢言,过了许久,才道:“此人假意投军,极有可能是檀道济派来的细作,此事干系重大,若是……”
薛云不等他说完,厉声说道:“是投军也好,是细作也罢,终是我薛云的干系,与旁人无关。”说完便向身旁两名亲兵使个眼色,那二人挟了姜伊,便欲带走,沈将军见此状,想上前阻止,不料薛云大跨一步,来至姜伊与沈将军之间,微一欠身,拱手对沈将军道:“沈兄弟,请了!”沈将军气的瞋目切齿,身子都抖了起来,薛云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姜伊看着好笑,这沈将军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但到了薛云面前却半点法子都没有,此刻他虽被两人挟着,却对薛云的好感又增了几分。
两名亲兵将姜伊推入一个营帐,便到帐门口守着去了,随后薛云进得帐来,姜伊见了,欠身道:“此番脱得此厄,真是多谢薛大哥了。”他此刻双手仍被紧紧缚在身后,这一欠身,便犹如小鸡啄米般滑稽。不过说完此话姜伊才意识到,他与薛云初次相见,如此称呼委实是过于唐突了。
薛云并不在意,摆摆手,言道:“小兄弟如何得知薛某名号,来寻我又有何事?”姜伊便把如何见到那老者如何来到军营都告诉了薛云,并没有半点隐瞒,只见薛云脸上阴晴不定,死死地盯着姜伊,姜伊被他盯的心里发毛,却也不知哪句话说错了,待得姜伊说到老者予他信物时,言道:“那信物被姓沈的夺了去了,薛将军,你去瞧了那信物,自可证明我所言非虚了。”薛云也不答话,也没有去看那信物的意思,姜伊看他虽低头不语,手却虚按在佩剑剑柄上,显然并未对自己放松提防,这四周气氛异常安静,只有远处几声士兵操练的号子传入帐内,姜伊此刻便连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也能听得,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弥散在自己周围,眼前之人,方才如此勇猛果决,而当下又似是在弈一盘极难的棋局,踌躇不定。
正得姜伊寻思如何开口之时,忽地一股凌厉的剑气扑奔他面门而来,姜伊猛的抬头,正与薛云四目相对,那狠绝的眼神,在薛云脸上伤疤的衬托之下,逼的姜伊动弹不得。
“我命休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