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华明王朝开疆拓土风生水起的时候,在雨台山执掌军事大权的徐秉臣接到了桐子坳家里差人传来的消息——徐老爷因年老体弱命悬一线。
雨台山与桐子坳虽近在咫尺,可徐秉臣总是没机会回到家中看望年迈的父母。徐老爷知道两位儿子都是华明的重臣,平时操持的是朝廷大事,徐氏世代书香颇有家国情怀,自然知道大家与小家熟重熟轻。即便是在徐老爷卧床不起的时候,他也不让家人把这消息告诉两个儿子,他说实在撑不起天了再告诉他们也不迟。徐老爷到底是生性旷达的人,两位儿子一文一武,都是华明朝廷的无老,已经为徐家光宗耀祖了,就算是到了阴朝府也有颜面见徐家的列祖列宗了。
知父莫若子,徐秉臣是深知父不到万不得也是不会让人来通知自己的,忙向来人寻问是否有人递信给远在遵义的老二。徐氏家人说老太太让徐大少代为转达。徐秉臣不敢掉以轻心,立即飞鸽传书与徐秉贤,生怕因为二弟回来迟了见不到老爷子最后一面。然后飞身上马与家仆一起往桐子坳而去……
临冬的桐子坳并非萧瑟,徐府门前的那一大片竹林四季常青,房前屋后的那些桂花、柏杨、泡桐、柏树一派葱茏景象,尤其是院坝前方夹裹在竹林中的两棵数人方可合围的金丝楠木更是郁郁葱葱,彰显出一个家族的鼎盛。徐秉臣刚到院子里,急切的把马缰扔给随行的家人,一声爹叫得整个徐家大院一片悲戚。
徐老爷躺在正房右首小二间的里间雕花大床之上,已经好几日说不出话来,他似乎已经感应到儿子的归来,脸上露出了一丝平静的笑臆,眼眶之中却有晶莹的泪光在闪烁。徐秉臣此时一身布衣打扮,跪在父亲的床前,紧紧的攥住父亲的手,眼泪朴楞楞的直往外泄,徐老爷嘴嚅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眼睛似乎还在朝门外张望,徐秉臣读懂了父新的挂欠,连忙安慰父亲:老二下午就能到了,说着用手替父亲擦去眼角的泪花,再帮父亲掖了掖被角,安慰父亲好好休息。
徐老太由两位女佣搀扶着,坐在小二间外间的木椅上,此时的表情十分平静。在此之前的时间,徐老太一直紧张着守在老爷的旁边,一直游说老爷早一点通知他们哥俩回来,可徐老爷就是不松口,直到徐老爷说不出话了,徐老太才做出决定通知秉臣秉贤兄弟俩回来。大儿子回来,徐老太总算松了一口气,她觉得这是他为人母、为人妻的责任,一辈子自己几乎都不用为徐家的大事小情操心,一心过着她养尊处优的生活,徐家的事也基本上不由她做主,这次自己的果断决定让徐大少在他父亲弥留之际父子见上了最后一面,他心里也稍稍安静了许多,现在只盼徐二少能早一点赶回来,哪怕是扶起老爷落下最后的那一口气,她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在罗卜汝乡间,老人去世没有儿女送终那是一件悲哀的事,为人子者没有替老人送终也算是不孝的,她现在要极力维护的就是这老老小小的尊严与徐家的声誉。徐大少安抚了父亲,询问了一直替父亲诊治的覃郎中,覃先生说令尊现在靠的是意志力在支撑,他的脉相已经很微弱,但他一生好强,强大的意志支撑着等到下午徐二少回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徐秉臣来到外间坐在母亲身边,眼里的泪花还在涌动,徐秉臣看到母亲平静的神情,泪水就更是止不住的倾泄了。母亲虽然是大家闺秀,可打他嫁进徐家也只是个小女人,家里的大事小情她说了几乎都算不了数,可母亲相夫教子从无怨言,操持着徐家的一切家务事,父亲能在外边风风光光,与母亲这位贤内助是分不开的。此时,母亲的伤感一点都不比他们差,徐大少安慰母亲:娘,你要保重自己……
徐老太:老大,这些娘都知道,一个人总有到头的那一天。
母亲的话十分平静,泪水却不知不觉的从眼眶里沁溢出来。人们常说小是夫妻老是伴,此时的悲伤未必是别人能感觉得到的。
下午未时刚过,徐秉贤风尘扑扑的飞马回到桐子坳,来不及洗去那满脸的风尘,滚马下来便朝父亲的房间奔去。刚才闭目安睡的徐老爷似乎听到了二儿子的声音,陡然间精神起来,睁开眼看看徐秉贤,这时徐秉臣连同兄弟俩的妻子、儿女两都拥到了徐老爷的房间里,徐秉贤拉住父亲的手,泪眼婆娑的向父亲一再表示歉意,徐老爷张大嘴想说什么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徐秉臣爬上父亲的床头,与二弟徐秉贤一起抱起父亲往堂屋里走,堂屋里徐家的下人们早已经铺好了床板,兄弟俩将父亲放在床板上,两人轻轻扶起父亲的头,这时徐老太过来了,让老大、老二及儿媳、孙儿、孙女们一一的过来与徐老爷告别,徐老爷眼睁得格外的大,精神状态异常的亢奋,看了看自己儿孙满堂的膝下,渐渐闭上眼睛……
随着徐老爷的闭眼,徐府迅速响起一阵铺天盖地般的乌咽声,只有徐老太一个人在两个使女的陪伴下静静的坐在小二间的屋木椅上,目光呆滞没能一丝表情。徐府的管家让人点燃了一挂长长的鞭炮,把徐老爷去世的消息张扬了出去,那鞭炮声响在寂静的黄昏时分,显得格外的青脆,格处的惊天动地。
桐子坳就近的官仓坡乡邻听到鞭炮声,知道是徐老爷仙逝了,早前就听说徐老爷病重的消息,一听炮声也就明白是乍回事了,大家便寻着这声音赶了过来。最先到的是徐老爷生前的老哥们些,高老爷、黎老爷、陈老爷、李老爷……全都过来了,在徐老爷病重期间他们也曾过来探寻过,却不曾想徐老爷到底还是没有抵得过病魔的折磨。徐家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已经从屋里的箱柜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寿衣在管家和几位老人的协助下给徐老爷穿戴整齐;徐家老老少少也都穿戴上了白布的孝服孝帽,见到前来徐府的老人们倒头便跪。
高老爷比其他几位老爷到的稍晚些,刚进龙门,徐大少一膝盖给他跪了下去,声带哭腔:高二叔,我爹他走了!
高老爷诚惶诚恐忙把徐大少扶起来:节哀顺便,徐大少多礼了,你现在是朝廷大将军,这大礼折杀小老儿了。
徐秉臣:高二叔过谦了,您与家父情同手足,这礼任何时候您都是受得起的。
邻里的百姓们各自从家里带了些菜类、豆类的东西,知道徐府要办丧事,有不少的用度,同时徐府上下有许多事需要打理,邻里的人们是过来帮忙来了。由于罗卜汝的青壮年大多参加了号军,家里坚守的大多是一些年纪比较大一些的人,要嘛就是一些还未成年的孩子。陈老爷给徐大少建议,要不从雨台山或赵家营调些人过来帮忙,徐老爷上山的时候可是需要许多人扶柩的。徐大少说:这就不必了,这毕竟是我徐府的家事,家父在天有灵也不支持我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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