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英俊的,即使肥胖和苍老都不能抹灭他在她脑海中高大挺拔的身姿。
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僵硬地直挺挺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
她跪坐在病床前,抱住了父亲,他的身体还有余温,可他们却说:他死了。
她不愿意相信,不敢去相信,可是又能怎样呢?
方星岛觉得奇怪的是,自己竟然没有哭。来医院的路上,她流了许多的泪,可现在她却一点也哭不出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推进了太平间,看着父亲曾经的学生扶着妈妈,手上还提着吊瓶,看着母亲哭得虚脱昏迷,看着谭叶舟暴躁地和医生说话。
这个世界似乎一下子陷入了寂静,匆忙的脚步与她擦身而过,谁也没有看她一眼。
最后走廊终于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人。
她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妈妈,她摇摇晃晃走到走廊尽头才遇到一个护士,她问她:“我妈妈去哪里了?”
护士姑娘的嘴唇在动,手也比画着,可方星岛却什么都听不见。她明明就在说话,可是她就是听不见。
最后,她又回到了刚刚那个位置。
是手机铃声将她从这梦魇一般的神游中唤醒。
它在口袋里不知震动了多久,方星岛只捕捉到铃声最后的余韵。她觉得自己像得了帕金森病,手不停地哆嗦着,当她成功把手机掏出时,它已经停止了歌唱。
方星岛盯着手机,直到它又一次震动起来。
“方星岛你在哪里?为什么老不接电话?我今天不回去了,我妈妈……”
她打断童禹乔:“乔乔,我爸爸死了。”
那边还在说话,似乎没听清她的话,猛然间顿住,短暂停滞后童禹乔问她:“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我说,我爸爸死了。他死了,他来医院看我,我和他吵架,然后他出车祸死掉了!是我害死了爸爸,是我害死了他。”她终于又哭了出来,对着电话哭得声嘶力竭,那边一直沉默。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又絮絮叨叨说了多少,在她歇斯底里的背景音里,童禹乔哽咽的声音几乎被掩盖住,她说:“你等等我,我就过来。”
方星岛拿着电话,彷徨无措地站在走廊上,远远地看见走廊尽头站了个人,很高,挺拔的身躯,穿了一件白衣服。
她愣了一下,拔腿朝那人走去,走着走着,却猛地停了下来。
她终于看清,那人并不是穿着白衬衫,而是穿了件白大褂。
不是那个人,而是她的同事章泽铭,他手中握着瓶装牛奶,大步朝她走来。医院这么小,父亲又曾经是这里的医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估计认识她的人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