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的事情就像昨天才发生。还好,我是被科学家园抚育长大,知道这样的饥荒不是因为我们破坏了生态平衡,而是人类自残,销毁了过去的知识。今天我在实验田里工作时,仍然能回忆起肚子里火烧火撩的滋味,不能让我们的后代再品尝饥饿。”
轮到卡梅丽娅来分享,她十四岁就进了科学家园,人生经历并不丰富,发配莫里奥里岛那段悲惨经历也已经分享过多次。于是,这位历史学的高材生就背诵了一段文献,那是朝阳圣战时一位生物学家的名言。
当反智分子捣毁对二甲笨工厂时,我保持沉默,因为那不是我的专业。当反智分子包围核电站时,我保持沉默,因为那不是我的岗位。当反智分子焚烧转基因实验田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是理论科学家,不搞工程技术。
终于,反智分子砸烂我的动物实验室,我不想再保持沉默,但我的声音已经无人倾听。
这是一段旧科学灭亡时的著名悼词,描绘了旧科学人如何在自我封闭中走向坟墓。《科学世界基本图景》里面讲过会员应有的精神,其中一条叫做“全息精神”。每个会员都要像一颗种子,为整个科学事业去奋斗。新科学也有专业分工,但绝不像旧科学那样自扫门前雪。他们同属一个战斗团体,每个人都考虑怎样行动才能有益于整个科学事业。
经历邪教常年压制,科学家园时聚时散,时起时伏。每次遭遇严重破坏后,不管是谁逃出生天,都要着手重新恢复科学家园。它的活动中心也因此不断改变。马伦巴大转型时,科学家园以南方大陆南端为基地,会员里面黑人占大多数。现在的中心转到古代南亚和东亚地区,民族构成也以当地人为主。
成为科学家园的正式学徒后,百灵队就不再给苏吉拉纳分派活计,他的日常生活由科学家园负责。科学镇里面不少专家在搞研究,苏吉拉纳还做不了他们的助手,就被分派去造纸作坊。他们砍来野树和竹子,浸成纸浆。现在还不可能有造纸机械,需要用人力打碎原料中的纤维,正适合苏吉拉纳这样身体强壮的劳动力。
比外部世界造纸作坊强的是,他们可以将高浓度碱水蒸煮纸浆,去掉里面的木素、果胶、色素和油脂等杂质,他们还可以用硫作漂白剂。这两样东西也需要手工生产,所以造纸数量很少,只能提供给会员们抄写记录。
有时候,苏吉拉纳也报名到王新田那里干活。年轻的建筑主管让苏吉拉纳和安全员们一起修整科学镇的地下工程。一千年中海平面上升了一米多,他们要在旧上海的排水管道上面开挖新管道,将污水排入伏魔江。每完成一片,才能在上面建筑新屋。
王新田一边带着大家干活,一边讲授城市建筑与生活的关系。“当年,人类能建造上百层的高楼,一幢就容纳十万人。今天,同样多的人要在几百平方公里土地上生存。如果是山区,就需要更大面积。从这片土地的一边走到另一边,要花一天时间。而在这幢楼里,人们只需要上下电梯就能互相接触。大量的工作机会,大量的商业机会,甚至年轻人的恋爱机会,都在人与人的频繁接触中产生。”
望着连绵不断的残垣断壁,苏吉拉纳想像着当年的盛景。一幢楼就能装下珊瑚城那么多的人口?他们吃什么?喝什么?挤在一起热不热?他们如何上上下下?当年的日常生活,他现在想都想不出来。
“建筑这样的城市,肯定也会节省很多土地吧。”苏吉拉纳举一反三。
“是的,这座旧城最多时住过两千万人,按照今天的财富标准,他们全部是富人。六七千年前,人类刚产生文字时,全世界都没有两千万人,而且缺衣少食。其实,真正伤害自然的是水平低下的传统农业。地球上森林覆盖率曾经超过百分之七十,先民为了喂饱肚子,大量开垦农田,把它们摧毁了。有的民族隔十几年就得搬一次家,因为他们的种植技术低下,新田地开垦没多久,肥力就下降。”
“所以,你们想把人类重新聚集到城市里?”苏吉拉纳从小学的就是另一套,教士们告诉他,乡村生活如何浪漫,如何接近自然,城市里又是怎样地罪恶横行。可笑的是,这些歌颂乡村的教士和文人,自己却愿意呆在城市里。
“是的,只有扩大城市,才能保护自然。”王新田用一句话结束了今天的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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