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过誉。”子产摆摆手,说道:“侨所知,但凡略懂药理之人皆知。侨不过直陈其情而已。要说胜人者,恐怕只此一点,不能更多了。”子产很清醒。平公所患,并非沉疴难治,病入膏肓,不过是天下君王权贵皆易犯之通病。旁人或者害怕得罪闪烁其辞,他对叔向坦诚,所以一吐为快。
叔向哈哈一笑,“难得执政大人对己对人有如此深刻认识,始终清晰了然。”
“与太傅此等贤士能人往来,岂敢妄自尊大?”子产也笑呵呵。
“说来惭愧。”叔向的脸色渐渐严肃,“吾虽为太傅,却未能规劝国君遵循时令行事为人,实在是辜负先君重托。”叔向是晋悼公病倒卧榻的顾命之臣,负责扶立太子,约束行为,引导训诫,辅佐国政。责任不可谓不重大。平公沉湎渔色,严格算起来是太傅失职。
“从天子到诸侯,哪位先君不曾托付太子?哪位太子太傅不是才干卓著之人?如果一一如愿,岂不是圣王满朝,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无忧无虑,自在快活?”子产反问。
“这倒也是。”叔向无奈苦笑,“执政颇能开解,不知是宽慰在下还是向来如此?”
“兼而有之。”子产点头,“临行之前,在下与司徒大人曾有过一番为臣之道的叙谈,结论亦是如此。”
“司徒大人的族人受到责罚,不知他可还好?”叔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颇为游吉不平。听到提及此事,顺道问起来。
“欣然接受。”子产言简意赅。
“从今往后,子皙的气焰必定更盛。取火而玩,屡屡得手,愈见得心应手。”叔向不评价游吉的态度,因为知道已成定局。子产如此说,便是内部已平,再无异议。
“纵火者必为火所伤,子皙命不久矣。”子产断言。
“哦?”叔向知道骄盛者必不得善终的道理,听子产说得如此决绝,还是有些意外。
“无礼而好陵人,恃富而卑其上,弗能久矣。”子产悠悠说道。
“公理自在人心。骄纵者虽得占一时之上风,结局已是必然。”叔向问道:“贵国之罕氏、丰氏、驷氏三族,执政以为何族贤人最多?”
“罕氏最盛,贤人也最多,其次驷氏、丰氏。”子产说道。
“子皮当国,执政总理朝政,郑国贤人志士纷纷亮相,各诸侯国交口称赞。可见除罕氏之外,执政大人所在国氏才是郑国中兴之栋梁。”叔向和子产的“小内阁”成员都有接触,对子产的排兵布阵颇为佩服,此时提起,不禁赞不绝口。
“国氏之兴起,虽灿烂却短暂,难以与三族匹敌。”子产摇头。
“为何如此?”叔向不解。
“先父以司马而终,只得余继承家业。国氏人丁单薄,不如罕氏、驷氏人多族大。本是后来者,又无兄弟叔伯扶持,何来居上之理?”子产冷静分析自己家族的情形,“侨能居此位,也是因缘际会。幸得子皮与我性格投缘,又有志一道,听凭侨取贤任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