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子产从头到尾都很谦虚,全无骄矜之色,“不过在其位谋其职,略尽人事。至于您的家事,不过是因为您问到了,吾亦刚巧有所感悟而已。”
两人说话间,忽然有人来报,然明前来拜见。
然明和子产是经常叙谈的好友,十分熟稔。相互行礼过后,三人分别落座。
“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子皮问道。
“听闻执政大人在此,想听听聘问晋国的见闻。”然明向子皮拱手道:“但愿您不会嫌弃我前来打搅。”
“大夫乃吾国智者,今日到访少不得又有妙语独见。在下欢迎之至,何来打搅之说?”子皮说道。
“当国大人过奖,在下实在惶恐。”然明说道:“在二位大人面前,吾辈岂敢撒野?”
“谈何撒野?”子产摇头道:“大夫是有预见的智慧之人。当日您对晋国大夫程郑的预言,至今想来仍令在下回味无穷啊。”
“哦?”子皮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愿闻其详。”
“此事还要追溯到六年前。”子产娓娓而谈,“当时,晋国大夫程郑颇得晋国国君宠爱,年纪轻轻便擢升为卿。公孙挥去往晋国聘问时,程郑负责接待。与公孙挥交谈时,程郑问及,‘如何降阶’?一个人被提升至高位,前途无量,却想谋求降阶,公孙挥一时无言以对。归来后,他将此事告知然明——”
“看来大夫必是有一番与众不同的见解,才令执政大人如此铭心刻骨难以忘怀。”趁着子产停顿的间隙,子皮插嘴道。
“正是。”子产点点头,说道:“然明说,‘看来其人将死矣,如若不然则是将亡。因为地位尊贵而惧怕,因为畏惧想要降低地位,请为人下即可,何必发问?贵而知惧求降阶者,乃是智者。既是智者,必无此烦恼。可见程郑并非智者。既有忧却不知应对,恐怕其人已知不祥,正处惴惴不安。既然如此,结果不是逃亡就是很快因病而故。”
“后来呢?”子皮追问。
“不久,程郑病亡。”子产说道。
“真乃智者也!”子皮问道:“不知大夫为何有此推论?”
“言为心声。他既有此疑问,必定是心中所想脱口而出。所以我便猜,他心中定然有忧。”然明轻描淡写道。
“大夫真乃明察秋毫。”子产说道:“从前吾只知大夫之面,从这件事开始,吾方知大夫见识过人。”
“记得执政大人曾对我提起大夫论政之事。原话我还记忆犹新——‘为政者,视民如子,见不仁者诛之,如鹰鸇之逐鸟雀也’。一番话真是令人耳目一新,醍醐灌顶。”子皮说道。
“正是。”子产深以为然,“我将此事告诉游吉,他对大夫的见解非常赞同,我俩还就如何从政叙谈了好一会。”
“得出什么结论呢?”然明很好奇。
“吾辈见解与大夫大同小异。”子产说道:“政如农功,日夜思之,思其始,成其终。划定界限,行不逾矩,朝夕行之,如农田之有畔,其过鲜矣。”
“说得好!”子皮和然明异口同声道。
“过奖,过奖。”子产连忙拱手承让,话锋一转,“说起聘问,不知印段去往楚国是否已归?”
“回来了。”子皮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