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命不于常,善者得之,不善者失之。”子罕感叹道:“晋国执政赵武主动释放善意,一力主张停战。叔向也愿意跟他一道把这件事情坚持到底。因为他们都意识到了晋国面临的问题,所以选择让步,止戈休内政。他们是明智的。”
“可是我却沾沾自喜,不知为此惹下大祸,真是可悲可叹。”到了此时,向戌才算完全接受子罕的观点。对晋楚两国而言,弭兵乃是出于自身的需求,有利无弊。对众小国而言,弭兵之后的日子却未必真的好过从前,和平的蓝图背后暗藏玄机。
“执政大人也不必太过悲观。”见向戌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子罕又道:“各国虽多了奔走盟会之劳,却少了征伐兵戈之累,减缓了不必要的人口折损,的确是好事一件。再者,各国内部矛盾是否爆发,取决于各国的执政者是否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有没有及时修德施善。行事不一,各国造化各异。”
“无论如何,只求无过不求有功。这六十邑我是不能拥有了,一定要向国君推辞掉。否则就是罪孽深重了。”向戌喃喃说道:“至于各国的事情,端看各国是否坦然面对,自求多福吧。”
远的不说,就在前一年,宋平公被谗言所骗误杀太子痤便是明证。各诸侯国内部围绕君权的流血纷争愈演愈烈。从前是晋、楚两国环伺,各国不得不选择枪口一致对外。一旦外部危机解除,内部的勾心斗角......拭目以待吧。
向子罕告辞后,向戌找到宋平公,把自己求来的赏赐推掉,如释重负。
太子之事,向戌是杀人不用刀。佐本是一心一意要去救兄长,却被向戌阻拦。兄长被杀,佐是直接受益者。如其母所愿,得到太子之位。可是血浓于水,他未必会感激向戌的相助。
说不定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向戌为达一己私欲借用的工具而已。若干年后,一旦回想起兄长的种种好处,说不定还会秋后算账。把当日的真相翻出来,对向戌这个不落痕迹的帮凶实施报复。
向戌担任执政,本就位高权重,再加六十邑的赏赐,他的财富势力更是鹤立鸡群。如果国君感受到威胁,此次赏赐很可能成为君臣敌对的导*火*索。最可悲的是,赏赐还是自己求来的,不啻于亲手把自己送上断头台。
种种事件连在一起,细思极恐。向戌下定决心,今后行事要更加仔细小心,不再求功出头。从此,他变得内敛谦和许多。族人都笑他愚钝,明明是执政大人,听信子罕的三言两语便舍弃了大好城邑。他却笑而不语。
“彭城之战”由桓族的五人——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引发。他们投靠楚国,企图借助楚国的势力助其回国执政。戴族的华元则向晋国求救。最后,晋国带领诸侯联军打败楚国。从此,桓族在宋国失势,只剩下向氏一支。包括华氏、老氏、乐氏(司城子罕即是乐氏)、皇氏在内的戴族,一家独大。
跟从前相比,桓族已大不如从前。作为仅存的硕果,向氏再不爱惜羽毛,怕是大祸将至。
就在向戌辞去六十邑不久,向氏的族人跟乐氏发生冲突,想要组织族人攻打子罕。身为乐氏的宗主,向戌马上出面阻止。他声称,自己本来要有杀身之祸,是子罕苦口婆心救了自己,救命恩人怎么可以攻击?
在向戌看来,子罕是从国家利益出发看待弭兵。他高瞻远瞩,格局宏大。他官居司城,是严守职责的良臣循卿。这样的人,如果竟被袭杀,动手之人将来也一定难得善终。由于向戌一力反对,向氏族人不得不听命于他,最终同意停止对乐氏的追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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