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疑神疑鬼了吧?”魏舒摇头。
“所谓冷暖自知,我是当事人,任何细微变化都能察觉到。”栾盈苦笑道:“从前,舅舅经常带我外出郊游,一起论剑弄棍。后来,见我像看到仇人似的走避不及。你说,不是冤家是什么?”
“这么多年了,还没放下敌意?”魏舒曾听父亲大略提过,只是没料到,事隔多年仍然没有冰释前嫌。
“谈何容易?”栾盈道:“外公一向秉公执法,处事果决,雷厉风行。有恩未必报,有仇必定蓄势也要报。”
“你娘是她女儿,不看谁的面,至少也要顾念她女儿吧?”魏舒说道:“再说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要将你如何,何必庸人自扰?事情已经过去七年,说不定人家已经忘记了,只是你心中有愧,所以草木皆兵。”
“我何愧之有?”栾盈大吼一声,突然一想不对,又道:“就算有愧,也是双方的。当然,我也知道,接替父亲的爵位成为家族继承人,他的恩怨情仇,也要一并承接。”
“别那么沮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可是也不能无中生有,对吧?”魏舒安抚道:“如果他们敢动手,咱俩也结盟。他们敢发难,咱们就敢跟他斗上一回,且看结果如何。”
“有魏将军这句话,在下宽心多了。”说完,栾盈笑了笑。
魏舒的保证,对栾盈而言。如同寒冬腊月数九寒天的一袭皮裘,温暖身心。最近,他经常辗转难眠,心里空荡荡的,似乎有什么事情正要步步逼近。昏沉睡去,醒来一切照旧,仍有说不出来的忐忑弥漫四周。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却有隐隐预感,有些东西在改变,只是还未显现。
“中行吴是韩起的副帅,资历尚浅,不至于闹腾出什么来,栾兄不必惊慌。”魏舒又道:“当年,他父亲不顾军情,坚持作战,明明是强人所难。栾伯伯不过是把大家的心事说出来而已。我爹以行动附和,韩起、赵武虽然没有公开反对,我想,他们心里应该也是抗拒的。那种情况下,根本没法打赢对手,撤兵才是上上策。”
“韩起和赵武就算要反对,也会有商有量,绝不会像我爹,一味莽撞冲动。”栾盈分析道:“他们俩都是行事低调之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与人发生冲突。就算不同意中行偃的做法,也会好言相劝。”
栾盈了解自己的父亲。他虽不在现场,也能想象当时的气氛有多紧张。父亲当着众人的面顶撞中行偃,完全不给他一丝颜面,换作谁不生气?重的甚至想挥刀杀人,轻的也要怨恨半生。
低位者被辱,尚且要为维护自尊放手一搏,何况是显贵之人?他们的自尊更金贵,被挑衅之后爆发的反扑必会更猛烈。中行偃时任中军元帅,中原霸主的第一号权臣,没有当场翻脸已是修养极高了。
“事过境迁,别想太多。”魏舒拍拍栾盈,“过去已经过去了,天大的得罪已经随栾伯伯的离去远走。不要放大过往,做无谓的担忧。”
“但愿吧。”栾盈拿起酒杯,说道:“我要回去收拾行装,咱们干了这杯酒。”
“干!”魏舒也端起酒杯,只听“砰”的一声,两人会心而笑,一饮而尽。
“告辞!”栾盈转过身,回头又看看魏舒。
“保重!”魏舒把栾盈送到门口,看他跨马离去,不知怎的,竟万分不舍。
韩府。
“栾盈要去筑城?”韩起一脸惊诧。
“正是,士将军发布的命令。”赵武说道。
“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筑什么城?”韩起十分疑惑,“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暂时还不清楚。”赵武也是一脸茫然,“点名到姓要栾盈去,而且是越快越好,不得延误。”
“既是派下军,为何魏舒不去?”韩起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