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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韩氏韩事(1)(2 / 2)

她活得像个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模样,知书达礼,谨守爹娘教诲。然而,她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拘谨小心,畏首畏尾。因为骨子里,她仍是乡野女娃。在大自然的怀抱撒野嬉笑,率性纯真,不做作,不耍心机。她的心性能收放自如,全赖韩氏上下,尤其是韩厥的包容善意。

多少官宦千金,就算生养于亲生父母之手,也享受不到如此宽厚的关爱,何况一名孤女?

韩厥将静姝视如己出,与他的早期经历有着莫大的关联。因为懂得寄人篱下的矛盾纠结,他有意识的给予静姝更多的包容爱护。家运不济锤炼了他的品质,这些品质潜移默化,无声无息的为静姝的到来修筑了一条护城河。里面有他的关爱怜悯,豁达大度。韩厥对人宽厚,处事公正,上行下效,韩府上下也因此对静姝付出许多爱与温柔。

在这样的环境里,静姝不仅能好好的生活,还能活得徜徉自适,顽皮刁钻,色彩缤纷。一切全因萦绕周身的爱护怜惜。二十年来,这份爱深入她的骨血,滋养她成长盛开。当爱升华精炼,她对韩氏便不只感恩,她回馈的是丰富汹涌的爱。

亲生父母已经远走,养父母早已将他们取代。二十年的朝夕相处,他们早已血肉相连,呼吸与共。失去父亲,对静姝而言,如同剜去心上的一块肉,痛楚淋漓。

静姝一连串的眼泪里,除了爱与感恩,还有愧疚。

前几年,为了生子之事,她沉浸在顾影自怜当中,难以自拔。她悲叹命运无情,感慨几度曲折,甚至想过人生已无意义,不如一死了之。无形的压力几乎将她压垮,所有朝她迎面而来的人事物,全数被她列为敌视对象。她抗拒与人交流,一心一意躲在黑暗角落舔舐伤口,责怪命运不公。怨恨充塞她的头脑,其余都无暇顾及。

待她如愿怀上身孕后,她变得小心翼翼,将全副精力倾注在孩子身上。孩子落地,她仍提心吊胆,忐忑不安。经过丈夫和哥哥多次劝说,随着儿子学步,她才慢慢走出来。

久违的笑容重回脸庞,脑子渐渐腾出空间,这才惊觉,已经过了数年。认真一想,父母的面孔已然模糊。虽然不时仍有照面,过眼而已,却未藏心。

待她将丈夫儿子搁置一旁,回府探亲时,父母的变化大大出乎她的预料。退隐之后的父亲,迅速的苍老憔悴。尽管有孙子围绕身旁,墨笔相伴左右,从前抚摩她的脑袋,抱着她坐在膝盖的父亲走起路来已是颤颤巍巍。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母亲的白发也是嚣张跋扈,趁她不注意,竟纷纷盘踞头顶迅速扩张,几乎占领全部阵地。

从哥哥口中得知,为她无子之事,爹娘不知叹了多少气,求过多少签卦。他们一直把她放置心口,她却不闻不问。不闻不问也罢了,她还任性的消沉沮丧,令他们更难过。

看望父母过后,她下定决心,寻回从前的自己。从前她叫小黄豆,多少年了,她差点忘记自己曾有个如此拙朴的称号。不,一点也不土气!小黄豆个头虽小,却坚硬圆润,秉持一颗初心,不轻易改变。

她要做回小黄豆,回到最初,坚强勇敢。虽只小小一粒,却鲜艳夺目,见者开怀,眼角展笑。

寻回自己之后,时间却不等人,狠心将爹带走。从今往后,父亲之位永远空缺,无人候补。家已不是从前的家,有个巨大的缺口难以弥补。她要如何面对?生活该如何继续?

“赵武哥——”哭了好一会,又想了好久,静姝终于开口:“你是不是后悔跟我成亲?”

“胡说八道。”赵武正色道:“莫不是谁在搬弄是非?”

“没有,是我猜的。”静姝吸吸鼻子,可怜兮兮道:“忽然很讨厌自己,一点也不懂事,总是让身边的人担心。”

“不要苛求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赵武清清嗓子,感慨道:“没有成儿之前你痛苦沮丧,我却没有分担。有了成儿之后,你又尽心尽力的做母亲。相比之下,我这个父亲是大大的失职。”

“政务繁忙,你是身不由己。一有空闲,你就留在家中陪伴我们,已经足够。”静姝看着赵武,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又道:“我却做得不够,尤其不是好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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