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下意识的四处张望,韩起早已不知所踪。他心跳加快,耳朵滚烫,明明是怡人早春,他却汗水淋漓。沉默在两人之间游走,仿佛过了好几个时辰,他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有心人自惭形秽,怕是......唐突了花朵,徒增黯然。”
“如果有心人只是走马观花,又怎知花的芬芳馥郁?一旦擦肩,岂不错过一段好光景?”静姝也不看赵武,对着花儿轻轻说道。
“有心人一直犹豫不决,害怕辜负花开。又恐不胜其力,无力给予周全的呵护,令花早早枯萎。”赵武试着让静姝知晓他的心路历程。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静姝道:“哥哥应该读过这几句诗。从小,先生便教我们,要珍惜时光,莫负光阴。难道光阴里除了习字吟诵,不应该还有别的吗?”
“有的,一直有。”赵武不自觉的靠向静姝。二人对视,都从对方眼里读出真挚赤诚,于是他变得大胆起来。“最近我常想,万一静姝远嫁他乡,往后见不着了,该如何是好?”
“知道我要嫁人才想起我的好,武哥哥真是后知后觉。”虽只短短几句话,真相却已暴露无遗。终究是女孩子,总要将意中人为难几回方显自己身份贵重。静姝想了想,问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怎样的,武哥哥可还记得?”
“记得可清楚了。”说到这个,赵武信心满满,“那日,弟弟又抢走我的蟋蟀,有条腿还弄折了。我正坐在院子里生闷气,韩起走进来,后边跟着你。你一身粉嫩嫩的——”
赵武指了指茶花,“跟这花一样的颜色。你低着头,看起来怯生生的。韩起跟我说,他多了个妹妹,还要你叫我哥哥。没想到你只犹豫了一会就走上前来,冲我叫了声哥哥。说着,还把我头发沾到的树叶拿下来,往地上一扔,说了个‘脏’字,顺便还拍拍手,一脸嫌弃。我忽然笑起来,韩起也跟着大笑。”
赵武的三个叔祖父生的都是儿子,几个叔叔的孩子也是男多女少。男孩一多,难免打架抢物什,整日吵吵闹闹的。虽说热闹好耍,较真起来也是十分烦人。
突然来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妹妹,新奇不说,想不到这漂亮的娃娃还很贴心。刚要赞她体贴可爱,谁知竟是嫌弃他脏。遇见她后的心情顿挫曲折,顿时觉得新鲜又刺激,一下就接受了这个妹妹。
接下来的两年,三人经常一块玩耍。让赵武意外的是,除了第一次之外,往后的日子,静姝很少穿得如初见般光鲜严谨。虽说跟他和韩起还是不一样,跟那日相比,已经随意许多。开怀时,她大叫大闹,高兴时,她咯咯的笑。一生气,打完雷暴雨即至,绝不含糊犹豫。这样简单直率的性格,很快跟两个哥哥打成一片。
“嗯,记性不错。”静姝傲然的点点头,像是检查属下工作进度的长官。“之后三年,你消失无踪。宫中是不是也有妹妹跟你玩,所以把我忘了?”
回想那三年,静姝不由替韩起掬一把同情泪。一起玩耍两年,跟韩起几乎一同认识的哥哥突然再也见不着,她整天哭闹,说要找武哥哥玩。家人想尽办法转移她的视线,韩起为此不知受了多少冤枉气。还好,孩子心性,来得快去得快,总算过去了。
“绝无此事。”回首那三年,赵武感慨道:“家中遭遇惨祸,我虽半懂不懂,也深知是罪人亲属,难免低落。娘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日日督促我用功,对我管教很严。我连奶奶都不能去看,你说,我怎么可能玩耍?宫中也没什么妹妹,不过是些侍奉端茶的侍女丫鬟而已。唉,回想起来那三年过得真寂寞。”
“啊?那么可怜?”静姝大感意外,“你娘怎会对你如此严苛?难道她是为了督促你奋发图强,将来重振家业不成?”赵武家的事情,经由韩起转述,静姝大略知道。
“有这个意思吧。”赵武轻叹一声,“我没问过我娘,但是我想,应该差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