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75年春,楚王派遣公子成前去郑国,要与已是晋国盟友的郑国结盟。郑国意识到,楚国提出的和谈虽有汝阴之田为诱饵,看似也诚意十足,实则是先礼后兵。如不答应,两国难免一战。权衡再三,郑国决定背叛晋国,并派大夫子驷与楚结盟。
同年夏,受楚国指使,郑国派子罕率兵进攻宋国。先是郑国不敌,在汋陂被宋国打败。得胜之后的宋军骄傲不备,退兵驻扎夫渠。郑军重整旗鼓,率兵突袭。最终,郑国反败为胜并俘虏宋国将鉏、乐惧两名将领。
郑国投向楚国的怀抱不算,还充当楚国的马前卒进犯宋国,晋厉公闻之大怒,迅速召集八卿商讨对策。
中军佐士燮旗帜鲜明的反对出战。“依臣看来,如果诸侯皆背叛,我国才能有所作为。诸侯是祸乱的根源,正是因为诸侯的归附,我国内部才纷纷扰扰。得到郑国,忧患将会变得更多,为何要对郑国用兵呢?”
士燮的一番话乍听起来颇令人费解,晋国不是中原霸主吗?诸侯归顺不应该是晋国上下一致的目标吗?为何说诸侯归附是祸乱根源?要理解士燮的用心,短话长说才行。
此时的晋国,仍是中原霸主,齐、鲁、卫、宋等国都依附于晋。为了维系与这些诸侯国的关系,晋君会不定期的派使臣到各国聘问。相应的,诸侯国也会派人到晋国朝见晋君。正是有了这样的相互往来,彼此才能互称盟友。
晋国是盟主又是强国,诸侯国自然不敢得罪。晋国的使臣是两国友谊的纽带,更是传达晋国政治意图的代表。诸侯国只有与这些使臣打好关系,跟晋国沟通的桥梁才能保持通畅,跟晋国的关系才能维持友好。所以,小国会见大国使者,自然是奉为上宾。
派去聘问的使臣,通常来自晋国权势强大的卿族。诸侯国与某位使者交好,意味着将某个卿族作为自己的靠山,依靠他们庇护自己的国家,进而收获晋国的关照保护。
卿族与这些诸侯国往来也受益匪浅:一来可以收取诸侯国馈赠的礼物钱财,中饱私囊;二来,与诸侯国联系紧密以便将他们牢牢控制。假以某日,需要诸侯国出力时,确保晋国国君的命令一下,诸侯国就能全力拥护支持。到那时,诸侯国的顺从即刻就会兑换成使臣及他们背后卿族的政治筹码。借此,他们可以向国君邀功,谋取升迁赏赐。
三来,政治风云变幻,波谲云诡。如果哪一天,不幸在内斗中落败,还可利用这些年与诸侯国建立的私人关系,谋求援助,东山再起。再不济,至少还有个栖身之所。
诸侯国一边,负责与晋国接洽的也都是世族显贵。与晋国的卿族交好,有助于他们在国内的政治活动中争取到外部支持,确保他们的地位无忧。
晋国的卿族可不是一般的强悍。他们有公族大夫,有家族继承人,有亲兵卫帅,人员众多装备齐全,实力强大。比如郤氏,仅凭他们一家,足以跟一个小诸侯国公开对决。如能争取到他们的支持,诸侯国中的这些世族就能掀起滔天巨浪,足以与诸侯国君分庭抗礼。
眼下,郤氏已把持晋国与所有诸侯的外交,他们的影响力早已从国内蔓延至国外。栾书虽是中军元帅,跟郤氏相比,相去甚远。
士燮、韩厥和智罃曾私下分析,并得出结论——这两位盟友定然已是暗潮汹涌,只待某个契机出现就会爆发冲突;除了这两个家族,其他卿族难道不想通过与诸侯国的交往,达成自己的政治目标,比如中行氏?
由此可见,众多诸侯国既是卿族内斗的导*火*索,更是他们极力想要搜刮抢夺的战利品。没有战利品的诱惑,卿族之间才能相安无事。没有诸侯国的归附,晋国暗流丛生的根源便失去根基。
猛然提到霸业二字,只觉豪情万丈,威武雄壮,盛气凌人。其实,不过是逞了统治者的威风,满足了他们的面子和虚荣心。当然,还能榨取诸侯国,收获众多布帛马匹,美女奴隶。
仔细推敲,霸业很可能成为国内动荡的帮凶。这就是士燮的担忧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