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庚是荀林父的嫡子,中行氏第二代家族继承人,也是智氏第二代智罃的堂兄。
“他的嫡子荀偃继父入卿,如今是何将位?”老夫人试着一点点厘清头绪。
“上军佐。”赵旃又道。
“先人去世,后辈补缺无可厚非。郤犨不是郤氏的嫡系家属,为何会入卿?”老夫人问道。
“栾将军提议,然后——”伯母脸色铁青,赵旃吞吞吐吐。
“又是栾书!”老夫人忽然大叫一声,语气悲愤之至,似有无限怨气埋藏其中。她闭上眼,紧咬嘴唇,一行清泪滚落脸庞。
“奶奶!”赵武大叫,跪在奶奶面前。
“伯母!”赵旃也被吓得赶紧靠过来。
“没事,我没事。”老夫人拿过手帕,抹去眼泪,语气稍微平缓下来。“你们都回座。”
赵武恋恋不舍,站在奶奶身边不肯离去。奶奶看他一眼,他端起杯子递到奶奶面前,奶奶喝下一口水,示意他回到自己的座位。
“如果我所记不错的话,郤至入卿也是他的主意吧?”老夫人口气平和了许多,脸上怒气仍未完全消退。
“是。”赵旃点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此次不同。郤犨入卿,栾将军只是提出意向。是郤锜、郤至两兄弟极力煽动,其余人虽有异议,最后仍不得不顺从。”
“栾书做的没错。他是投桃报李,回报郤氏,他知恩图报,没错。”老夫人自言自语,神情无奈,一脸嘲讽。
“当初,栾将军能超拔至中军将,乃是郤克将军一手提携,所以——”这件事情赵武曾听韩厥和智罃提过,印象很深刻。
“所以,他就把八卿席位当成他涌泉相报的礼物,大方赠予郤家。慷他人之慨,无需自己损失一分一毫,何乐不为?”老夫人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难道是栾郤两家事先商量好的?”赵武不禁怀疑。八卿之中,郤氏占据三席,显然太过偏袒,难道是郤克将军生前的遗愿?
“不——”赵旃虽和其父一样,专好上战场捅漏子,可是,静下心来认真分析时政,还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假如郤老将军仍健在,绝不会如此排挤赵家。是郤家兄弟太霸道,想把赵氏——”他看了一眼老夫人,后者对他点点头,他才继续道:“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赵武十分惊讶,为什么会用这个字眼?他看向赵旃,“叔叔何出此言?”赵家仅有叔叔一人在卿位,本是全家的希望。如今没了,乍一听到,他也觉得失落。可是,明明是栾将军提出,郤氏兄弟附和罢了,为何却说,郤氏针对赵氏?
“事到如今,也该让你知道真相了。”老夫人忽然下定决心似的。说完这句话,仿佛重负卸下,浑身轻松。她眼神空洞,望向远方。
“什么真相?”赵武的脑海窜起千万个疑问。
难道母亲不是罪魁祸首?母亲诬告在先,国君派人付诸行动?不不不,不对,他闭上眼努力回想,他记得他曾听过……被人利用?对对对,他曾经问过,会是谁,奶奶还劝他放下仇恨,不能深陷其中。难道今日要说的便是这个?难道是……千军万马在他头皮驰骋,他想知道,又害怕知道。因为,就算知道,他也无能为力啊……
“当年,你母亲诬告不假。可是,国君仍不相信。”老夫人一字一句慢慢道来,“赵家怎会谋反?老将军何等气度?惟恐为国举荐人才不够,为此时常自责。不仅如此,他还推位让贤,处处甘为人后。狐氏可有如此雅量?先家虽战功赫赫,可是论为国忠心,不遗余力,夙兴夜寐,朝中无人能与老将军匹敌。”
赵衰的为人,朝野上下无人不服。身为赵家的媳妇,日常接触,耳闻目睹,百合对自己的公公也是万分敬重景仰。老将军已故去四十多年,想起他的音容笑貌,仍令她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