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位严谨负责的将军对战争的严正看法。他对战争的认识已经超越战争本身,延伸到德行、刑罚、典则、政令、事务、礼仪,囊括政治、经济、民生、礼法等方方面面。
战争是他思忖的一个点,由这个点,引发了他对战争对象——楚国的全方位思考。通过深入观察,他推导出不战而退的结论。他的推敲过程是审慎周密的,所以结果值得借鉴,经得起推敲。
“在下亦有同感。至今仍觉受益匪浅,难以磨灭。”对这位年长自己二十岁的长辈,韩厥向来仰慕不已。士会对事情的看法高屋建瓴,更难得的是,他对人对事的中正端和,始终如一,都非常人所能及。
“士伯伯之所以为晋楚两国议和之事不遗余力,是不是受到士老前辈的影响?”赵武突发奇想,有谦和包容的父亲,便有主张和平的儿子,想起来顺理成章。
“武儿问得好。”韩厥点头赞许。
“从未认真想过二者之间的关联。”突然被问到,士燮愣了一会,不禁有些失笑。“想不到武儿竟有如此联想,且让我想一想——”他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说道:“家父从小就教育后辈,以和为贵,不可与人冲突。要谦和礼让,知进退得失之理。在下深以为然,受益良多。至于议和之事,乃是顺天时人心之举。如果家父在世,也会赞同。”
“说起士老将军,我还听说了一件事。”智罃插话道:“郤克将军出使齐国,返回之后不久,士老将军即向国君告老还乡。是不是预知两国将起战事,所以才激流勇退?”
“智将军所猜不错。”士燮点点头,“郤克将军几次三番向国君提出讨伐齐国,虽被国君所拒,但家父说,他怨念积深,两国必有一战。这才下定决心,告老退位。”
“士老将军真乃百世难遇的大才。”回想起他的风采,智罃和韩厥不约而同的开口齐赞。
说到士会,赵武也陷入了思考。据说他的百日宴,士老将军也出席了的,可惜他太小,没有印象;父亲去世时,士老将军曾来过。他当时已是满地乱跑的娃娃,模糊中还记得他抱起自己,一脸慈爱;他随母亲去往宫中之前一两年,士老将军过府探望奶奶。
那时,他已经记事。他清楚的记得,士老将军精神矍铄,双目炯炯。他摸着他的头,对他说了不少勉励鼓舞的话。那时,他贪玩,并未上心。后来,家中遭难,他又离开赵府,老将军就在这前后离世。再后来,他重新回到奶奶身边,探望奶奶的已变成老将军的儿子。
回望人生的十五年,叠加眼前三位伯伯的追忆,他忽然若有所失,似乎曾经与重要的人物擦肩而过,深以为憾。他努力回想,这位大人物对他的寄语,却一无所获。他好后悔,曾经有过的语重心长被他辜负。如果可以,时光倒流,他愿意静下心来聆听他的教诲,可惜——
“武儿想什么如此入神?”赵武一直问题不断,突然沉默不语,韩厥禁不住发问。
“记得士老前辈曾对我有过谆谆教诲,可惜,我却记不起。”赵武一脸懊恼。
“原来愁的是这个——”智罃看向士燮,打趣道:“士老前辈虽已仙逝,士伯伯却得他真传。你只要时时缠住士伯伯,他定会给你不少教诲,来日方长,何愁之有?”
“对哦,”赵武的眼睛登时大放异彩,“何必执著已失去的,珍惜眼前便是。”说完,他一脸渴求看向士燮。
“智将军又来取笑在下。”士燮笑着摆摆手,看向赵武,“只要是士某力所能及的,一定不吝赐教。只怕能力所限,说不出妙语连珠,让贤侄失望罢了。”
“士伯伯过谦。”赵武站起身来对士燮行礼,“晚辈曾听闻‘虎父无犬子’。无缘再聆听士老前辈的教诲,能听士伯伯的教导,武儿倍感三生有幸。”
“贤侄言重。”士燮示意赵武坐下,“如今你只得奶奶为伴,父兄叔伯无人在旁。如蒙不弃,我这个伯伯也跟韩将军和荀将军一起,陪伴你成长。如有能帮得上的忙,士某一定尽力而为。”士燮语气诚挚,神情认真。
“晚辈求之不得。谢谢三位伯伯,武儿有礼了。”说到动情处,赵武再次站起身来,朝三位将军一一下跪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