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楚风俗,今夜是要达旦不寐守岁的,谢琢和往年样,准备在书房看夜书。
不过格外不同的是,今年他的书房里,多了叫陆骁的人。
明明还是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布置,谢琢莫名的,就是无法集中精神。
不道第几次走神后,谢琢无奈,好放下书。
“谢侍读那本书可是看完了?”陆骁斜倚在榻上,扬了扬自己手中的书册,“这本前朝人写的杂记很是有趣,谢侍读要不要起看?”
谢琢想拒绝,又觉得陆骁身上仿佛存在着某种吸,让他不由地想要靠过去。
后他就见自己回答:“……好。”
书摆在桌上,两把椅子挨着,距离近到陆骁能嗅到谢琢身上的冷香。
虽书页仍是页页地往下翻,那些字也映进了眼里,陆骁根本不道这些字连成句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写的又是什么内容。
他觉得心间鼓噪,掌心发烫,连呼吸都有些紧,可又不舍得离谢琢远点。
直到谢琢叫他:“陆小侯爷?”
陆骁回过神,恰好瞥见谢琢微红的耳垂,不禁多看了两眼,嘴里问道:“可是屋内烧着炭太热了?要不要开窗透透。”
谢琢移开视线,颔首:“……好。”
陆骁起身去开了点窗,冷风吹进来,他深吸了两口,确定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重坐回去。
“这书读着读着,好像又没多少趣味了,”陆骁完全忘了之前评价“很是有趣”的人就是他,再次提议,“长夜难熬,我们要不要试试打双陆?”
双陆这种棋类游戏,在大楚很是风行,无论是勋贵士还是平民百姓,几乎都会上二。
谢琢本也没看进多少字句,不道那本杂记到底有趣无趣。陆骁说想打双陆,他合上书册,找出棋盘和棋子,用榻上的矮桌当了棋桌。
陆骁将棋子摆好后,想了想:“银钱输赢没什么意思,要不这样?若你输了,就答应我件事,同样,如果我输了,就答应你件事,如何?”
谢琢同意了。
外面不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从窗缝里可看见,雪花纷扬,簌簌落在老树和竹枝上,挂在枝上的灯笼烛光依旧暖融。
烛影微晃,陆骁掷下的骰子点数好,把谢琢的棋子打下去好几。他唇角勾,将骰子扔给谢琢:“到谢侍读了。”
木制的骰子上还留有层余温,谢琢握了握,看完棋盘上黑白棋的形式,犹豫片刻,故意投出了较小的点数。
陆骁抚掌,笑容加深:“谢侍读,这就不怪我了,能怪谢侍读的手不太好!”
谢琢将骰子递给他:“嗯,不怪你。”
在陆骁再次投出大点数,将谢琢的白棋全都打下去之后,棋局结束。
谢琢抬眼看过去:“陆小侯爷想让我答应什么?”
陆骁左右来回抛着手里的骰子,直接开口:“驰风。”
“什么?”
将骰子抓在手里,陆骁认真道:“私下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可不可不叫我陆小侯爷?这就是我想让谢侍读答应我的事。”
灯影下,谢琢捏着白棋顶端的手指微紧。
他没有立即答应。
称“陆小侯爷”,他与陆骁间,无论如何,尚有界线。
而“驰风”两字,太过亲近了。
切界线都如雾般被这称呼彻底模糊,似乎他可无底线地对这人亲近和信赖。同样,在默认这种亲近的关系后,相当于他主动后退,默许了对方的入侵。
可这人又早已像温水般,点点渗进冰层,令他连拒绝,都做不到坚定。
陆骁已经预见了这反应,垂下眼,有些落寞地问:“你又想与我疏远吗?”
谢琢蓦地收紧手指,棋子尖锐处扎在掌心,让他痛:“我没有……”
“我不想和谢侍读疏远,我也道谢侍读在顾忌什么,我不在意。而且,我今日在宫中看傩仪时,跟别人说了谢侍读的坏话。谢侍读,我们私下里,是私下里,为何不能更亲近?”
陆骁双眼专注,像是要看进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而且刚刚已经说好要答应我件事,答应了的事就该做到,不是吗?”
“陆——”
“驰风,”陆骁纠正,“延龄应该叫我驰风对。”
薄唇动了动,谢琢往常都敢在心里这样叫上叫,如今,他掩在宽袖下的手指勾紧袖口,心里无措,又像是有冷硬的砖石在顷刻间彻底塌陷。
在陆骁的注视下,他终是喊出,“驰风。”
暗暗松了口,陆骁笑容明亮:“嗯,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