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闲早已等候在那里了,笑着将他拥了个满怀。
人鬼殊途。
殊途同归。
再看向巨门,人又是并肩将手放在石门上。
这一次的石门有那好推了,他们几乎是竭尽全力,毛团子也奋力用身躯撞击门扉,才让石门轻颤。
一寸、寸、三寸……
它终于缓缓启。
“呼呼呼——”
狂风从门缝涌,将他们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路迎酒侧身挤过门缝,看见空中满是飞舞的金色人形。
和他杀的人形不同,这些人形的面容恬静,轻闭双眸,随着风翩跹着,在灰蒙蒙的天地中像是一群金色飞鸟。
而最尽头……
最尽头是一颗参天的古树。
看不究竟是什品种,郁郁葱葱,枝繁叶茂。那些金色人形停歇在其中,坐在枝干上,带着好奇打量来者。
路迎酒和敬闲慢慢走近。
每走一步,路迎酒就能感受多一分的震动,像是什在他的灵魂深处,与古树产了共鸣。
等到走到古树之下,他们才清楚,树根处有一团浓郁的黑色。树根被它腐蚀了,烂了一大片,黑水从其中涌。
当路迎酒的目光上移时——
树干上猛地睁了眼睛!
大小不一的眼睛以不同频率、朝不同方向转动着,正正好好就是59!
路迎酒喃喃道:“看来这就是感染源了……但是,这感染是从哪里来的呢?”
敬闲抬头道:“上头在滴水。”
路迎酒:?
他顺着敬闲的目光看去,果然,在殿堂的最上方有一朵小小的……乌云?
乌云突兀地飘在空中,细小的黑雨落下,正好滴在树根。
路迎酒:“这天道家的屋子漏水啊。”
敬闲:“……确实,有点穷酸。”
路迎酒试探性甩一张符纸。
符纸乘风飘入黑云中,被吞了,半点反应。
路迎酒正发愁该怎办,就看见敬闲的目光往旁边游移。接着他猛地伸手,抓住了个掠过他身边的金色人形!
路迎酒:?
人形:??!
敬闲发力,将它们个像铅球一样直接甩到了乌云中。
“扑哧!”
轻微的一后,人形消散了,黑云也应散去。
路迎酒:“……太暴力了。”
“有用就。”敬闲挑眉,“你看,云这不就散了吗。”
这回,路迎酒清晰看到云后有什了。
——那是整个世界。
飞鸟走兽,日月升,终年不化的雪山,鹿角上的一抹薄绿和徘徊于地下洞穴的蓝鱼。嫩芽破土,雏鹰飞,枯树腐朽,孤狼老去,衰亡与繁盛共存,亡亦是新;
紧接着又是喜怒哀乐,老病,无数人的面庞浮现,呱呱坠地的婴孩,迟暮之年的老者,皮肤黝黑的男人走在工地,面容姣好的女人正精心打扮……几家欢喜几家愁,柴米油盐、鸡毛蒜皮,各种琐碎的小事堆砌在一,构成了人百态;
再往下则是漆黑的鬼界,猩红的彼岸花疯长,风云变幻间,神官御火凝冰,鬼怪互相啃食,骸骨堆得比山高。十八层的景象各异,勾勒疯狂的无间。最后画面定格在深渊上的一树繁花,白花枯荣——那也是敬闲的诞之处。
而这所有的一切,凝聚在了云中的小小天地。
黑水正是从其中滴的。
贪婪、疯狂、自私、虚伪、傲慢……
天道无形,束缚着万物,却同样付了代价。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污染源。
路迎酒皱眉。
他本以为污染源是特定的东西,能够被摧毁,但现在看来,它根本就不能根除。要万物存在,这腐蚀就如影随形。
但是……
路迎酒:“我们想办法清除掉这棵腐树吧。”
“那污染源怎办?”敬闲问,“如果放任,天道早晚会被腐蚀的。”
“不用在,”路迎酒摇头,“就让它这下去吧。负面情绪不能消散,但总会有人站来。”
他继续:“我在想,天道被腐蚀能不是偶然。就像是人会老病,植物有兴荣衰败。天道被污染,然后又被拯救,同样也是轮回的一分。”
“但我们不必担心未来,因为这世界上从不乏英雄。”
有卑劣者就会有英雄,光与暗相互依存,才是真正的平衡。若干年后,待到天道再度堕落,这殿堂会迎来新的访客,而那些来访者与他们一样勇敢而强大。
他们会带着一身孤勇与热血,推翻堕落,扫荡腐朽。
再然后……
他们也会未来怀抱希望。
路迎酒笑:“就像是一盏代代相传的灯。我们不是燃火者,也不是熄灭者,是普普通通的传递它而已。但我们都道,它会永远燃烧下去,直到时间的尽头。”
“……我明白了。”敬闲点头道,“那我们始吧。”
——是始,实际上人都不道该怎办。
毕竟清理天道这件事情,谁也做过。
路迎酒:“按照阵法来,我们找到的是天道的‘污染处’。所以这棵树,我们都应该毁掉。天道能会因此残缺,但它能复原的。”
“怎毁?”敬闲抬头看去,“放火烧吗?”
路迎酒也茫然道:“应该吧。”
敬闲沉默了一会,又:“那要是,烧坏了怎办?”
路迎酒是茫然:“不道。”
虽然天道无形,法则本身是不该被伤到的,但谁道呢?俗话,山上一把火下午派所,又放火烧山牢底坐穿。他们要是不小心搞坏了什,问题就大了。
但是,他们也有其他的选择了。
“现在能相信阵法了,”路迎酒深吸一口气,“理论上来——我是,理论上来,我们放火不会问题的。要是真的问题了……”
“那我们就千古留名了。”敬闲。
路迎酒:“那个叫遗臭万年。”
“一个。”敬闲笑道,“你我是共犯,有什区别?是非荣辱都是我们一扛。”
路迎酒笑着摇头:“跟你在一久了,我简直都要变成反派了。”
反派夫夫默契地抬头,看向古树。
一阵风,树叶哗哗作响,那些眼睛识到危机将近,疯狂地转动。
不过它们的侍从早就绝了,再无反抗之力。
人不再犹豫,一个燃鬼火,一个画符纸。
腐朽处乎料地易燃,很快,烈火熊熊燃,贪婪地舔舐上树根、枝干、树叶……
栖息在树上的人形慌乱地飞,盘旋在空中,却束手无策。
这是一场盛世的火焰。
百米高的树木噼里啪啦作响,眼睛被吞,绿叶化作飞灰,就连那朵乌云都被勾勒红边。
路迎酒和敬闲并肩站着,艳红色的亮光落入眼眸,热浪掀衣袖。
人不语,看着整个世界燃烧。
也不多久之后,古树化作飞灰。风轻轻一卷,灰烬就飘散无踪了,余空中飞舞的、迷茫的金色人形。
路迎酒低:“我们走吧。”
敬闲点头。
在他们身后,一道从天而降的光束现了。
金色人形围着光束飞舞,似乎在暗示着什——那就是他们离此处的通道。
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人刚走了几步,路迎酒听见一道音从身后传来:
【路迎酒,你的时辰到了】
路迎酒一愣,猛地回头!
见古树长的地方空荡荡,而人形降落下来,排列在道路侧,恭恭敬敬地鞠躬——
像是古时候,恭迎新王登基的臣民。
敬闲听不到这音,问:“你怎了?”
在这电光火石间,路迎酒明白了它们的:
天道已经残缺。它们在期待着,他能够在此时此刻,就成为天道。
他本就是天道的一分,当然能做到……
那将是这世界上最接近神祗的位置。
所能达到的高度,是人与鬼这一辈子都不企及、不敢想象的。
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触手得。
那浩大的音再次传来:
【路迎酒,你的时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