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正中一个红色框出的标题格外醒目,她一眼扫过去,少轩两个字跃进眼帘,心不由一突,定神再看,却清清晰晰地看见那标题上赫然写着:慕容少轩通敌罪定。
一时间,只觉得报纸上的每一个字都浮动了起来,象一个个跳跃的黑点,怎么看都看不清楚,拿着剪子的手一抖,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被她连枝剪了下来。
“东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李大夫见她脸色突变,不安地问道。
她的后背一阵阵往外冒冷汗,耳边有尖锐的声音忽啸而过,听不清李大夫说了些什么,勉强张了张嘴,干干道:“没事,你先出去吧…”
李大夫狐疑地望了她一眼,面带担忧地走了出去。
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报纸,心象是被缩紧了一般,只是一抽一抽的,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是看错了,目光急急地扫过那短短的数行字,心缓缓地沉入了冰冷的水中…。。
报纸上白纸黑纸罗列出一桩桩莫须有的罪名,每一条都足以给他定下死罪,他这一年在宣城为她安排的这一切,也被说成频繁密会陆洵商讨策反事宜。她心中清楚,自负清醒如他,怎么会为陆洵充当鹰犬。心中骤然涌起愤怒,但立刻被无边无际的恐惧所笼罩,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脚下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竟无法移动半分,直到小谢进来通报,说有位小姐在店堂里,想要见她。
慕容静穿着黑缎旗袍,发间别着朵白花,默然站在门口,目光黯淡,神色憔悴。
沐紫心潮难平,眼中一热,迎上去唤道:“静儿!”
慕容静站着没动,眼中有古怪的疏离,直直地盯着她,过了一会才说,“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少帅府的车停在一旁的斜巷里,沐紫随静儿上了车,司机替她们关上门,默默地退到一旁等候。
“静儿,你大哥他…”沐紫急切地问道。
静儿望着她,目光冰冷似夹杂着锋利的冰渣,“看来你已经知道我大哥坐牢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害他?”她语气突然激烈起来,红着眼眶,压抑着胸中的怒气。
沐紫愕然,不解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静儿悲痛道:“即便你们之间有再多的恩怨,毕竟你也曾爱过他一场,怎么忍心这样加害他。枉他还记挂着你,拜托我照应你,你竟然如此无情要置他于死地!!”
沐紫的脑子里嗡嗡乱响,面上全无血色,双手紧紧扣住静儿的肩膀,哀求道:“求求你,说得清楚一点,我怎么加害他了?”
静儿见她如此反应,心中有些诧异,便问道:“大哥书房里那个香炉不是你带回来的?它的夹层里面有一封伪造的书信,那信……。是写给云宸的…有人向阜军告密,他们在大哥书房里搜出了那封信…。”
“香炉?…。”沐紫的手从她肩头滑落,惶然地睁着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脑子里快速闪过一幕幕情景,那熏香炉是她听说能安神催眠,特意问苏锦讨要过来,搬回来放在慕容珩的书房……。苏锦。。。。兰彦…
她忽然明白了一切,悔恨交加,泪水猝然滚落,一把拉住静儿的手,泣声道:“静儿;你相信我,那个信不是我放进去的,我完全不知情…。。”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即使我再恨他,怨他,我…。我又怎么会害他……”
静儿望着她,默然无言,过了一会才黯然道:“其实我也曾怀疑你是被人利用了。”她眼中闪过凌厉的光芒,“是谁?是谁要陷害我大哥?”
沐紫一顿,想了想道:“我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她的目光变得坚定,“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情的。”
“可是,我大哥,他怕是等不及了…。。”静儿流泪道:“我们想了很多办法都见不到他,他被转移到了秘密的监狱,听说……他们对他用刑了……。”她泣不成声。
沐紫的心从高处坠落,痛不可耐,艰难道:“他…他现在…怎样了?”
“不知道…”静儿摇着头,满脸是泪水,“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是死,还是活…。”
沐紫觉得身体不住发软,强打起精神,心头闪过一丝亮光,“你跟少帅说过吗?他也许能救你大哥。”
静儿点头道:“我昨日一回来就跟云宸说了,他说会想办法去救大哥,可是,他也说,大哥被阜军秘密关押起来,要深入虎穴去营救,很难…。。”静儿眼中哀伤宛然,“娘刚去世…。现在大哥又……”她克制不住捂着脸痛哭起来,肩膀无助地抖动着。
沐紫抱住她的双肩,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无声地流着眼泪。
她与静儿告别后,浑浑噩噩地走在长街上。
须臾之间,这个世界已是面目全非,心中有什么东西一溃千里,眼前所有的景物看上去都是一片黑白之色。
她扬手叫了一部黄包车,直奔城外。
她在梅园拍了半天门,才等来一个懒洋洋的家丁,家丁说兰彦外出多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她呆立在关上的院门前,半天回不过神来,心中又急又乱。
她再次去了少帅府,她说要去沧州,让静儿帮她弄到通行派司。
静儿不放心地道,你一个人去沧州,这样太危险了!
她安慰地笑了笑,做出胸有成竹的样子,说她能想到办法替慕容珩洗清罪名,让静儿尽快替她弄到通行证。
静儿默默地点点头,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第二日,静儿亲自将通行证送了过来,再三叮嘱她一点要小心行事,沐紫微笑着点头答应。
沧州。
抱香阁内脂粉香浓,春光无限,年轻的妈妈正含着温软又风情的笑容迎来送往。
“妈妈,有人找你…。。”端茶水的小丫头碧螺拎着托盘站在楼下大堂叫唤道,“妈妈…。。”
“听到了,听到了,没见我正忙着吗,”妈妈不耐烦地从楼上下来,扶了扶头上的发髻,见门口却没有人影,不禁高声问道:“是谁找我啊……”
身后传来沉静的声音,有三分耳熟,“是我。”
妈妈回过头去,笑容顿时凝结在脸上,怔然地望着前方,廊柱旁静静地站着一位打扮素净的女子,正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停顿了半天,她才颤声道:“沐…。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