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彦不肯打伞,在街沿跳上跳下地走着,总想找机会上去搭话,每次一开口就被两个女孩抢白,他也不恼,仍嘻皮笑脸地跟在后面。
他撑着一把绿油伞走在最后,含着笑看着他们斗嘴,心想他们怎么会有说不完的话。
忽然兰彦回头看他一眼,先是一愣,马上一脸坏笑地奔上前去,大声道:“你们快看后面那个人呀,他…他发霉了!”说罢捂着肚子一抽一抽。
这兰彦一向对他欠友善,不知道又想出什么点子整他,真是躺着也中枪。
他气定神闲,面不改色,准备以不便应万变。果然失道寡助,两个女孩并没有因为兰彦夸张的表情而搭理他。
沐紫瞪了他一眼,“从你嘴里说出的就从没好话!”
“就是就是,活人怎么可能发霉呢?”珏莹附和道,对他小儿科的玩笑表示鄙视。
他心里正暗自得意,忽然沐紫转过头来,望了他一眼,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好像在拼命憋着什么,珏莹也回过头来,睁大眼睛望着他。
他不知所措地望回去,两秒钟后,两个女孩忽然捂着嘴大笑,珏莹笑得直不起腰,沐紫差点要笑岔气了,指着他说:“你……你看你身上……”
他惶恐地往身上检查一番,这才发现出门时穿的一件白色长衫不知什么时候变成青色的了,再往手上一看,握着扇柄的手都被染绿了,就像长了青苔一样。
原来是青纸伞掉颜色了,他被染得象一棵绿油油的青菜,只能狼狈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对面三个笑成一团的人。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这么难堪过。
“快别撑了,到前面去买一把吧。”沐紫忍着笑上前接过他手中的伞,把自己的伞塞在了他手中……。
慕容珩恍了恍神,目光回到了空荡荡的街道上,当时的尴尬场景如今想来却是那样温馨。彼时的他们,简单而快乐着,几曾会预想到后来的狂风骤雨和种种变数。
长街清冷,雨声寂寥,景色依旧,但当时一起欢笑的四个人早已反目成仇、天各一方。
兰彦永埋深渊,珏莹成了他的弟媳,沐紫一身伤痕漂泊天涯,而他,成了游荡在人世间的一缕孤魂。身上的衣衫早被时光染得漆黑,他也早已不是那个向往着单纯快乐的青年。
慕容珩望着眼前破败的庭院,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昔日顾客盈门的“归林客栈”,如今已是人去楼空,院子里长着半人高的杂草,屋檐上结满了蜘蛛网,粉墙斑驳脱落,空中传来几声乌鸦的鸣叫,满目尽是残败荒芜景象。
他站在门口,迟迟无法移动脚步,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良久,终于推门而入,铁门沉重而迟缓地开了,他知道,门里面再也找不到他遗失的欢乐了。
屋内积着厚厚的灰尘,依稀还能寻到四年前的痕迹,当年他亲手种下的两株紫薇花却长得枝繁叶茂,树干大了一圈。
。
他心中感伤,年年岁岁一起赏花的许诺终究成了一句空话。
正想着,忽然身后的角门“呀”地一声开了,他的心不禁砰砰直跳,觉得嗓子也变得干干的,缓缓地转过身去。
□的尽头,朝思暮想的人儿一身浅紫衣衫静静地站立着,依旧是四年前的模样。
一百一十五。觅紫
她盈盈浅笑地望着他;如同千百次在梦中一般;“容诺,你总算回来了。”
他心头一热;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呼吸太重把她吹走。
“沐紫…。。”喉头禁不住哽咽;满心的歉疚和蚀骨的思念如何言表,他只想把她紧紧地抱入怀中。人世多蹇;前途险恶;请不要再离开我了。过往的种种恩怨与亏欠,请让我用余生来偿还;我接受你一切方式的惩罚;除了;离开我。
“这位先生;请问…。你找谁?”两鬓斑白的老者拿着柄花锄,一脸疑惑地望着慕容珩。
慕容珩恍了恍神,望着对面的人,掩饰不住心头的落寞。
“我……我是……”他一时语塞,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我是以前这家客栈主人的…。朋友。”
“哦,你说的是沐家母女的‘归林客栈’吗?”老者释然,又问道:“你不知道这个客栈早就转手了吗?”
“转手了?”慕容珩惊道:“怎么会?”
“沐夫人去世后,她女儿就把客栈卖了。”老者点头道:“后来有个商人买下了这里,谁知道没多久就打仗了,商人全家都逃到国外去了,把这里又抵押给当铺了,这兵荒马乱的谁会再置房产,所以就一直空关着,当铺章老板就雇我过来收拾收拾。”
原来是这样,这间客栈母女俩曾经视若珍宝,花了毕生的积蓄买了下来,为什么沐紫会把它卖掉。他心中酸楚,如果不是无法维持生计,她怎么会卖掉这里,这一切,都是他造下的孽。
“那沐家母女也真是可怜。”老者叹息道。
慕容珩问道:“您也认识她们吗?”
“怎么不认识,我是她们的老街坊,小沐紫跟着她母亲来到清平的时候,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听说她们家本来也是个大户人家,不知道什么缘故家道中落,她母亲借钱盘下了这个客栈,后来沐紫从省城学校退学回来帮忙,家里没男人不容易啊!”老者摇着头感叹,“沐紫这姑娘心地善良,人长得也好看,可命怎么就这么不好呢,她看上那个来路不明的外乡人,把她母亲给气的,好容易要成亲了,那人却莫名其妙跑了,哪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