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觉得像这一刻一样全身盈满罪孽,仅仅为了一个人,便可以如此全然得奋不顾身,仅仅是握住那双手,便好似拥有勇往直前的力量。所有的质疑和鄙夷也变得不再那样令人难堪。
从来没有设想过,会在如此庄重的境地将两人的关系大白于天下,原以为今生今世也没有那个机会,十指紧扣地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之下,坦然地接受来自周围的审视,可以毫无顾忌地会心一笑,我身边的人便是我决定生死相随的依靠。
“峨眉众弟子听着!”静玄提起内力,竭力盖过快要沸腾的非议,“若外人不明就里,难道峨眉却要因为丁敏君此等刻薄小人而内讧,自毁百年基业?周师妹自接任掌门,勤俭自勉,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她的文治武功,宽厚仁德,何处有愧于峨眉掌门之位?若在场哪位同门宁可听信丁敏君莫须有之言或自觉更能胜任掌门之位,大可以站出来!”
“那就请掌门给众位师姐妹瞧瞧那守宫砂!”一瞬的沉寂后一名峨眉弟子站出来,“弟子仰慕掌门人高风亮节,丁师姐品性着实令人置喙,却也全然无道理,纵然今日峨眉弟子不再追究,此事必然成为一个心结,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倘若心怀芥蒂,掌门人日后如何统御峨眉?”
“荒唐!”静玄怒喝道,“这关系到一位女子的名节,一派掌门的尊严,岂是她丁敏君一句话说瞧便瞧的?”
“大师姐!”那名弟子不曾退让,反倒据理力争,“我等并非冥顽不灵,峨眉历任掌门虽皆为处子,但门规是死,人是活的,掌门人若要婚嫁,我等并不阻拦,江湖儿女哪拘小节?可事到如今,丁师姐若所言非虚,掌门人所托非人,对方竟是女子!更为滑天下之大稽的是,那名女子竟然是元廷位高权重的郡主!大师姐莫非忘了,师姐妹中有多少是因为蒙古人流离失所痛失亲人?还是要我代替师姐妹提醒大师姐和掌门人,又究竟是何人囚禁六大派,逼死师父?峨眉沦落至此,与赵敏那个妖女脱不开关系,大师姐你让咱们怎样做到忍气吞声,继续不言不语地做傀儡?”
“你――”静玄气结,正待言语,蓦地响起狮子吼,地动山摇,树枝剧烈地颤动着,“刷刷”声夹杂着狮子吼的内力震得人耳膜生疼,连内功深厚的武林英雄亦不自觉捂住双耳,周芷若立时抱紧赵敏的头,护住她的心脉,赵敏内力尚且不足,兀自运功凝神。
杨逍与范遥因先前与周芷若的一场争斗元气未复,韦一笑抖出轻功与谢逊一前一后靠向张无忌,眼前一道倩影抢过,带着不知名的花的香气,黄衫少女竟先一步于人丛中夺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张无忌身后,在他毫无防备之下,封住他背上几处大穴,武功修为之深令人叹为观止。张无忌脚下一软,竟跌坐在地上。
“教主!”
“无忌孩儿!”韦一笑与谢逊一左一右架住张无忌,见他安然无恙,韦一笑方才起身向黄衫少女作揖,“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明教上下感激不尽。”
“无妨。”黄衫少女不以为意,“张教主只是心中郁结难以纾解,一时悲痛差点走火入魔。情之一字误认,张教主切忌不可因个人得失酿成大祸,方才狮子吼若阻止不及,恐怕有人命丧当场。”
“对不住。”张无忌羞愧难当,长身作揖,“是无忌一时不查。”他再三与黄衫女子拜谢,尔后走向赵敏与周芷若,周芷若欲起身相迎,却被赵敏用力拉扯住,并借力跃起,忿然将其护在身后。
张无忌捡起那柄匕首,尽管早已血迹斑斑,依旧掩不住那股锋利的森然的气息,舔舐过鲜血之后戾气更为灼人,红色的宝石炽热得仿佛快要融化。他的步伐迈出得很艰难,像踩在刀尖上,染出一条斑驳的血路。
赵敏与张无忌对峙着,赵敏的神情果敢而无畏,她如同一个身处在四面楚歌的绝境中的元帅,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风华绝代的容颜,苍白的脸颊不知何时沾上一点血迹,那也许是周芷若的,令她蜕变成一代妖姬,冶艳得出尘脱俗。
张无忌反手捏住匕首的风刃,将手柄一端递过去,“我一直担心周姑娘会伤害你,一直在找你,一直想着民族大义,明教荣辱与你之间我该如何取舍。何曾想过寻到你时会是如斯境地。你八面玲珑,心思剔透;你工于心计,步步为营;你高瞻远瞩,不择手段,这些我都明白,我欣赏你,却也十分憎恨你,憎恨你的野心勃勃,憎恨你的玩弄人心,憎恨你的翻脸无情。为了达到目的,你甚至可以连你自己都不顾,我一步步被你牵着鼻子走,我也痛苦过挣扎过,我承认,我张无忌很愚蠢,娘亲分明在临终前交代过我,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我还是会毫无防备地一头栽进去,与虎谋皮,差点令义父命丧你手。若是因为无忌的优柔寡断,摇摆不定,那便依你所言,今日就此了结。”
“张无忌,一切不过是你一厢情愿及一意孤行,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赵敏的爱恨来得太过绝对,不留一丝一毫转圜的余地,张无忌于她而言,只是一颗可以随时弃之如敝履的棋子,一再地容忍不过是为了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