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绉表情一滞,脱口而出：“即使郡主是娥皇，下官也不是舜帝。王爷怎好开这样的玩笑？下官折受不起。”
赵敞嘻嘻笑道：“妹夫何必总是一本正经？又无外人，无伤大雅。”
沈绉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严肃道：“君臣有别，这种玩笑还是少开为妙。”
赵敞笑道：“这玩笑也不是我想出来的。妹夫不在的这段时间，坊间一直流传着大魏娥皇、女英的故事,说我是娥皇,安平是女英，妹夫是舜皇，当真有趣，所以才说给妹夫听。”
沈绉道：“既有人传这种别有用心的话,王爷就更当警醒。王妃和王爷成婚多年一直无所出，才致王爷遭人诟病，被闲极无聊者在茶余饭后拿来编排。今时不比往昔，王爷务要当心明枪暗箭。”
河间王去世后,淮南王蠢笨无能，太子僚属都属意汝南王赵敞,要求立为太子世子,太子也默认了,只可惜赵敞没有子嗣。沈绉这话就是暗示赵敞尽快解决没有后嗣一事，以免被人借此大做文章。
赵敞本是太子三个儿子中最有才干的,可惜喜欢在风月场所厮混，又爱和三教九流打交道，不过朝野都传他有断袖之癖,喜好男色，流连秦楼楚馆不过是为了掩饰这一点。证据就是他只娶了一位王妃，而王妃这么多年来未曾替他诞下一儿半女，他却没有纳妾，连通房的侍妾都没有，以前也曾有人送过美女给他，可他从来都不碰。既没有子嗣，又不亲近女人，这可是一道硬伤。
一提到硬伤，赵敞果然叹气：“大哥归位后，齐越一党一直预谋逼父王立世子，以挑起新一轮的争斗。父王属意立我，可这样不符长幼之序，且我没有子嗣，会给齐越党人留下非议的话柄；若立二哥，二哥才德不足以服众，更会招致齐越党人百般非难，使朝野愈发离心离德。”
太子点头道：“二郎不堪为君，立他是害他。”
这倒是实话，连太子阵营的都不看好，何论他人。沈绉也是同样看法，觉得赵敞更适合为君，比同辈兄弟更有容人之量，更会拉拢人心，且更能忍耐，善于隐藏自己，看似浪荡不羁，却是为了掩盖与各方势力的交好的动作，偶尔做两件荒诞的事来遮掩自己的锋芒，这一点比明目张胆地打着求贤旗帜四处招摇的赵孜要高明多了。可见赵敞的谋略未必比赵孜差。
赵敞接道：“子嗣不是说有就能有的，眼下还是想想如何先发制人，揪出浑河固堤一案中的涉案蛀虫，也好剪除些齐越的党羽，挫挫其锐气。”
沈绉不接话。
太子见状问道：“常侍为何不语？难道有别的安排？”
沈绉捻着光光的下巴，道：“太子殿下，臣以为不必急着揪出那窝蛀虫。”
“哦？”太子、赵敞均是一奇。
“弹劾官员总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哪个人的背后没有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能顺藤摸瓜将整张网收掉最好，如果只是挖个洞、抽根丝，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反倒使整张网更加团结，共同对抗抽丝挖洞者。臣以为，端掉浑河的蛀虫对齐越难以造成多大的打击，顶多拔掉几根脏了的羽毛而已。而河间王刚刚去世，伤心之人实在不宜主动挑起争斗。”
“有道理，不过就这样放过他们吗？妹夫为了这些证据可是差点儿丢掉性命。”赵敞道。
“既然是用命换来的东西，当然要让它发挥更大的效用。这东西不一定能让浑河地方要员转投过来，不过汝南王上位之时想必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即使目前汝南王的声望不及越王，但凭此与之分庭抗礼指日可待。”沈绉道。
“就凭这一点证据，无法跟越王相抗衡吧？”赵敞迟疑道，明显不信。
“未必不能。殿下、王爷试想，如果弹劾浑河一众官员，虽说能拔出萝卜带出泥，但风声已出，众官早已想好自清之策，将相关物证销毁，实在攀扯不到什么厉害的角色，徒惹涉事官员衔怨含恨。如果大家知道王爷手中握有证据而不发，行事必会有所顾忌，不会轻出污蔑谗毁之言。而王爷待人一向宽大，不会给人以挟私要胁之感，反而会让众人归心。王爷再想，如果浑河众官员落马，职位空缺，必要选人填补，双方又是一场大斗法，各自使出浑身解数将亲信党羽推上去，王爷能保证新任官员全是自己人吗？最关键的是圣上会怎么想，哪个父亲能容忍自己还健在而儿子却开始分家产的？陛下可不是一般的父亲，太子殿下应该比臣更了解陛下的秉性。”
“常侍说得不错，父皇心思高深难测，不宜轻举妄动。”太子补充道。
“难为妹夫能顾全大局，不计较他们的追杀之仇。”赵敞道。
“我与他们本无私人恩怨，稽查贪腐皆系职责所在，他们追杀我也是人之常情。况且追杀我的有三路人，他们只能算一小部分，我还利用他们博得了一个‘沈青天’的名声，并以此获得了江湖正义人士的全力护送，这才安全返京。有什么放不下呢？”沈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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