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结束时林毫进屋,桌上到处是残羹,空气里飘着浓烈深邃的酒味,那味道连他这种常喝酒的都犯恶心。
而江总坐在边缘的一张酒桌上,面前是七倒八歪的空酒瓶。
他显然是喝多了站不起来,衬衣都被酒水浸湿了,他艰难地弓着身子,单薄的白色衬衫将他背部缠绕的绷带勾勒明显。
林毫很心疼,这么多年江总没几次喝成这样,上一次还是创业初期,他陪几个老总喝酒,喝得受不了了去厕所抠喉咙催吐,吐完再回来继续喝。
他从服务员那拿了毛巾和蜂蜜水,走到男人身前时,他忽然抬起头。
深红冷峻的脸庞正对着林毫,黑眸迷离散漫,焦距都找不到,却对着林毫勾了勾唇角。
林毫身体微微一震,将玻璃杯放下,旋即也默契地回应笑容。苦喝一晚上还好没有白费功夫,看来是成功了。
这么多年的苦苦奋斗,一人背负巨大的压力与痛苦,就是为了今晚的成功。
林毫作为一路跟他走到现在的老将,望着男人高大如胜者般的背影,不觉背过身去,偷偷摘下眼镜擦了把泪。
晚上开车回家时,江总坐在副驾驶,一只胳膊慵懒地搭在窗口抽烟,今夜的晚风衬着月光格外柔和,吹拂过男人俊朗优雅的容颜。
他轻阖着深邃的眼眸,脸上疲态尽显,时不时抽一口烟,徐徐吐出。
从出酒店到现在他都没说一句话,林毫不知道他现在清醒还是醉着。
车子沿着月光往家的方向开,在林毫打算右转时,旁边男人忽然幽幽开口:“去荔园。”
荔园是他给母亲新建的一座坟地,他说妈妈生前一直被困在江家,于是包下了整个小山丘,那里拥有榕城最好的景致,也有她最喜欢的紫薰衣草。
林毫愣了下,他心尖涩然一疼,回头看男人隐没在阴影中的侧颜,他闭眼时长睫微微颤抖着,是幸福的。
“是,江总。”
他掉转车头,驶向那片小山丘。这一晚月亮极致的圆亮,江凌寒下车时林毫默契地等在车内,看男人披上沉黑色的外套,颀长的身形往山丘上走去。
丛林之间静谧安详,能听见此起彼伏的虫鸣声。
男人缓缓走着,手里没抽完的烟扔进垃圾桶里,再仔细把手擦干净,每次跟母亲见面,他仪式感都做得很足。
爬上山丘最高峰,他大气不喘,那座乳白色的小石碑伫立在那,上面是他亲手
刻着的妈妈的名字。
男人高大的身形在颤栗,步伐沉重地走过去,默默站在那几分钟后,他修长的双腿跪下,手掌抚上那冰凉的石碑。
指尖颤抖,细致描摹着上面刻画的名字,一笔一划苍劲有力,他闭眼仿佛能回想得出,当时他刻字时的痛苦和绝望。
“好久没来看您了,妈。”他开口时嗓音沙沙的,唇角慢慢漾开弧度,“我成功了。”
他语气充满欢愉,像个急于向母亲展示满分成绩单的孩子,那样迫切。
只可惜,他只能自说自话,永远看不到母亲的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