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祯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如果是为了报复我,你大可不必……”
“你想多了。”
沈放的语气又淡了下来。
身体还没好全,浑身仍是疲惫酸痛,他勉力撑着自己不在沈嘉祯面前泄劲,忽然就想起去年夏天,季玩暄是怎么在胳膊骨裂的情况下还笑眯眯勒索他冰淇淋的。
回忆里的温情是止痛药,几乎每一张脸都属于同一个爱笑的人,撑着他在车内的一盏孤灯下清理掉心底的玻璃碎屑,涂抹酒精,一层一层缠上绷带。
他漫不经心的,又好似全然深情:“我喜欢他,与谁都无关。你要是动他,别怪我发疯。”
他顿了顿,笑出来补充:“就像我妈妈一样。”
城西的一处公寓,沈放刚刚披着沉重的夜色回到租住的家中。
屋里灯没有开,他一路踩着黑暗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向脸上泼了一捧凉水。
额头有些烫,头也昏沉,大约是又发烧了。
沈放撑着走出洗手间,把断电的手机接好数据线。屏幕重新亮起的时候他看见了季玩暄的消息,出了一会儿神才给对方报了平安。
季玩暄没有回话,大约是在忙。
沈放开始在柜子里翻找体温计。
身上乏得很,又困,他索性坐在地上靠着矮柜,昏昏沉沉了不知多久才取出体温计辨认刻度。
幸而只是低烧,裹着被子睡一觉大约就能好。
他揉着眼睛站起来,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摔车门前还保有一份理智,让沈嘉祯把自己懒得拿的行李找人送过来。
要是他自己拖着箱子,估计走不到楼下就该烦得扔掉。
……不能扔,里面还放着给季玩暄的蜂蜜。很甜,是他去庄园里和小米一起动手做的。
寂静之中,手机铃声的分贝打断了他乱七八糟的思索,沈放恍惚地抬起头,仿佛在屏幕上看见了回忆里的那张笑脸。
“怕被老师发现,今天不打电话啦。回家好好休息,两周以后我就回来!”
季玩暄聊天很喜欢用标点符号而非空格代替,从前没有注意过,但原来逗号句号和感叹号是这么好的发明,可以让你隔着冷冰冰的屏幕,也能感知到一个人的勃勃生气。
不过还是好想听见他的声音。
听他笑着叫他“沈放”,“放哥”,“小同学”,随便说些什么都好。
身上还是疼,也没有力气,大约如此令他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沈放握着手机,比沈小米还乖巧安静,小心翼翼地给这条新消息加了收藏。
冬日已逝,取代落雪的是一场绵绵无声的夜来春雨。季玩暄早早洗漱睡下,甚至没有来得及与较晚回来的两个室友打声招呼。
第二天一早,他的闹钟还没有响,房门就被敲响了。
早已起床刷起题目的男生站起来开门,叫了一声“老师好”。
季玩暄迷瞪着眼睁开一条缝,看见一个男老师走进来,在他床边空着的姓名栏里塞了什么东西。然后转过身,又在他对面的空床上做起了相同的事。
靳一方估计刚从外面晨练回来,穿着运动服。笑眯眯地和老师打招呼时,还记得为没起床的室友压低声音。
季玩暄还在昏昏欲睡,另外两个男生一言不发,看着一向不苟言笑的老师对靳一方态度颇好地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他们就收拾东西从宿舍离开了。
季玩暄刚刚压掉闹铃从床上爬下来,靳一方对他吐舌头。
“看来咱俩成眼中钉了,昨天那难度,程园估计够呛留下来。我昨晚收拾行李的时候他们还对我冷嘲热讽,说有没有必要还不清楚不用这么心急,让我学学你连行李箱也不拉开。”
他说的话总是压着许多信息量,话里还藏着话,要是当了老师肯定是出题的好手。
季玩暄早上起床原本就迷糊,被他一念叨越发头疼,连忙去洗漱穿衣,恨不得也化身试卷被俩室友揣走。
昨天老师们熬夜阅卷,赶着上课前算出了成绩排名,一百名进八十,跟明星选秀似的。
淘汰的选手一大早就可以赶飞机回家,尽最大可能不耽误正常上课。
季玩暄在燕城天天被放养,一时间有些受不住这快节奏,只能每天硬着头皮抬头看题低头做笔记,痛苦程度与熬寒假结束相比简直成指数倍数增长。
这样的考试还会再经历三次,最后产生一个特等奖,三个一等奖,五个二等奖。剩下的不能想了,老张给他的最低目标是二等奖,再低回去真的会被谋杀。